琦善這個老傢伙,自然不住在軍營,他正在揚州城北的袁家花園住著呢,每天他都要用半天是時間來聽戲,半天時間睡覺。找他談公事都要提前下帖子預約才行。
琦善就是一個典型的官二代,一生起起伏伏,35歲就做到了兩江總督,現在朝廷再次給了他一個兩江總督,他自然一點也不感冒。他現在就想著能夠安全地從位子上退休,至於攻打太平軍,是一點積極性也沒有。
董書恆到了園門口,已經有家奴在門口侯著,這些四九城跟出來的旗人家奴,一個個鼻孔朝天,哪怕你是朝廷命官,也不放在眼中。用人家的話說,站在北京城的城牆上隨便扔下一塊磚頭都能砸到個三品上。
那他們認什麼呢?銀子啊!
董書恆隨手拋個銀錠,那家奴反手就抄進袖中,動作快得像個武林高手。
“提督大人,咱們總督大人正在後園子裡聽曲呢,昨兒剛到了個徽州班子,那當班花旦漂亮的很呢!”那家奴笑道,彷彿突然變了個人似的。
“哦,下官豈不是打擾了總督大人雅興。”
“無妨,董大人不知道,我們總督大人最喜歡邊聽戲邊談正事。您請隨小的過去。”
這個園子是典型的江南園林樣式,“雖由人做,宛自天開”,徜徉在這園子之中,彷彿朗讀詩文一般的酣暢淋漓,這是園子無處不在的詩情。怪不得人家都說江南園林是詩情與畫意的物化,無處不入畫,無景不入詩。
看著看著,董書恆突然想自己啥時候也能弄個這樣的園子,攜二三美同住,豈不快哉。然後,他使勁地搖了搖頭,現在革命剛剛開始,自己怎麼就開始墮落了呢!
一連穿過了幾個花門,終於聽到了前方有吹啦彈唱的聲音。董書恆加快腳步,走進一個院子。這院子二三十米長寬,南牆位置搭了個戲棚子,五六個戲子正在唱戲。
院子北面有一個茶棚,棚子下面,一位身穿一品朝服,身形枯瘦的老人躺在太師椅上,身旁的小几上擺著一個紫砂茶壺,茶壺邊上還有一個玉製的鼻菸壺。一個俏麗的小丫鬟矗立一旁,手裡捧著一個大水壺。
老人的下巴上留著一撮鬍鬚,眼眶微微有些凹陷,頭髮花白稀疏,旁邊站著十幾個護衛。都說琦善身體不好原來是真的。
董書恆一個快速的小碎步正欲上前行禮,琦善揮了揮手,漫不經心地指了指旁邊的一個座位,董書恆會意,坐了過去。董書恆半個屁股搭在椅子上虛坐在那兒,看著琦善,未敢開口。琦善說道:“老夫拖個大,叫你一句書恆,你這孩子很好,懂事!”
“老大人過獎了,下官只是做了分內之事,老大人的提攜之恩,下官沒齒難忘。”董書恆小聲說道。
“嗯,書恆,你也聽說了,朝廷現在壓的緊,清流那邊也跟著起鬨,老夫這裡也是頂不住了。要我說這揚州的長毛長久不了。早晚要退回去,為什麼非要主動攻擊呢?這能不打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嘛。”
“大人說的是。”董書恆附和到。
“都說僧格林沁說是大清最能打的,可是卻被北上的長毛和捻匪拖著鼻子走。北邊那可是朝廷的根基,所以朝廷急啊,想讓南邊搞點動靜牽制一下長毛。我手下這幫北大營的兵,打仗不行,搞起事情來一個比一個強,你看我固守不出,也是有我的苦衷的。”說著饒有深意地看了董書恆一眼,一副“你懂的”的意思。
“下官願為大人分憂,只是您也知道下官手中兵少將寡。下官最近正在招兵買馬,大人您再給下官一個月時間,下官定然拿下揚州城,送到大人您的手上。”
“朝廷那邊現在催的緊,大人何不把勝保大人的騎隊派過去呢?這樣既能堵了那些朝臣的嘴,又能滿足勝保大的需求,勝保大人不是一直吵著要出擊嗎?”
董書恆知道勝保跟琦善不和,勝保多次上書朝廷彈劾琦善消極避戰。之前勝保擅自出擊揚州的太平軍失利,琦善也沒有派人去增援。董書恆的這個方案可謂是一石二鳥。
其實還有一鳥,董書恆把最能打得勝保支走,北大營就只剩下一群飯桶,到時候董書恆就可以獨攬功勞,鞏固自己在北大營這邊的地位。
琦善滿意地點點頭,示意董書恆繼續。
“這樣我們能夠騰出手來慢慢打下揚州,等收了揚州城之後,大人您就可以把北大營移到江北,如此,只要江南大營那邊不動,大人您就可以不動。不用再像之前那樣被動。”
“呵呵,老夫真想看看你的這個小腦袋瓜子時咋長的。”琦善笑道,“吾得書恆,諸事無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