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騎著毛驢悠哉悠哉地走在官道上,看到有馬車超過自己還有閒心低聲咒罵兩句,“竟然讓爺爺吃灰,趕著去投胎啊!”當然,他也知道輕重,沒有向以前那樣囂張生事。其實,他也不想走得太快,一想到要去青州見什麼山東道御史,小腿肚子就轉筋。“唉,真他孃的晦氣!”於是,他騎著毛驢越走越慢,到了未時中許才離城不到三十里。正值中午,路上也見不到人影,“算了吧,反正大少爺只是讓我儘快把信送到,又沒說是什麼時候。我現在是儘快了,可怎麼也快不起來,屁股都磨疼了。”田三找了個藉口安慰自己,然後牽著毛驢走到樹蔭下,坐在地上掏出包裹裡的乾糧大口吃了起來。“真是受老罪了!我堂堂三爺竟然躲在路邊啃著窩窩頭,說出去肯定被別人笑話死。等老子忙完了,肯定去百花樓裡找兩個頭牌好好爽爽,來個一炮雙響,嘿嘿嘿……”想到這裡,他的臉上禁不住露出淫蕩的笑容,口水都滴到了地上。忽然路上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正在魂遊百花樓的田三回過神來,一口把嘴裡的窩窩頭吐在地上,罵罵咧咧地說道:“真他孃的掃興!待會兒就把這龜孫子的頭擰下來當夜壺。”當他看到一個彪形大漢騎著一匹健馬過來時,直接低下了頭,“孃的,算你這龜孫走運,今天老子不和你計較。咦,這個人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再抬起頭來時,哪還能看到人影。於是,他把這個念頭拋在腦後,繼續啃起了窩窩頭。
最後一口窩窩頭還沒吃完,田三就覺得眼前一暗,一個人影擋在了自己面前。他剛抬起頭,就看到一把鋼刀架在了脖子上,於是也不敢亂動。待看清是青平縣韓捕頭時,鬆了一口氣,用手想推開鋼刀,還笑著說道:“原來是韓捕頭啊!您就別和小的開玩笑了,改天我請您喝酒。”誰知脖子上的鋼刀紋絲不動。
“田三,如果不想脖子上開個口子的話,就走吧。”韓平三說話的時候,還把刀朝前推了推,示意他朝路邊的小樹林裡走。
田三這才知道攤上了事兒,恐怕是難以善了,雖然不情願但還是一步一步退入了小樹林。
在他們不遠處,徐四兒正藏在暗處看著這邊的情況,糾結著該怎麼辦才好。
“韓捕頭,誤會啊!都是誤會!兄弟要是有什麼做得不到的地方,您儘管說,我回去就在醉仙居給您擺酒謝罪。”田三舉著手朝後慢慢退著,心裡在緊張地想著對策。
韓平三也不答話,看到地方已經夠隱蔽了,就讓田三解開腰帶把自己捆好再坐下來,然後才說道:“田三,老實交代吧,田華英讓你去做什麼的?我奉勸你,別自討苦吃!”
“韓捕頭,你誤會了。大少爺只是讓我去青州和李記綢緞莊談一筆綢緞生意,這不是因為大少爺不方便過去嘛,所以才讓我去看看的。”田三眼睛都不眨地說著瞎話,自信矇騙一個捕頭還是綽綽有餘的。
韓平三嘿嘿笑了兩聲,猛然一刀插在田三的襠部,沉聲喝道:“田三,真當爺給你臉了是吧?不怕告訴你,田華英的事兒犯了。你要是不想一條道走到黑,趕緊交代出來。否則的話,老子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你作惡不少,恐怕還沒吃過辣椒水、老虎凳、千斤墜、石灰醃目、竹橋渡仙、套竹定椿、陶缸人彘這些苦頭吧?”
田三聽了之後也是一哆嗦,不過也被激起了滾刀肉的脾性,大聲嚷道:“韓平三,你有什麼法子就儘管朝爺爺身上招呼,我要是哼一聲就是你孫子兒。”
“好小子,老子最佩服就是你這種有骨氣的爺們。”話音剛落,韓平三提刀就剁下了田三的小拇指。只見那斷掉的小拇指落在地上還不斷的蜷縮著,看著甚是可怖。
“啊!啊!疼死老子了。韓平三,你好狠!爺爺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田三抱著斷手痛得原地打滾,冷汗直冒。
“小子,你不是說不會哼一聲的嗎?現在怎麼熊了?你要是再嘴硬的話,老子就割了你下面,讓你這輩子做不成男人。”韓平三湊近田三,陰狠狠地說道。
田三的膽子算是被嚇破了,他這才知道現在根本不是街頭潑皮架樑子,說幾句狠話就能糊弄過去。“爺,我叫你爺爺還不行嘛。你想知道什麼都行。”
“說吧,田華英讓你去青州到底是什麼事?要是有半句假話,老子有的是手段收拾你,只要你有命受著。”韓平三“呸”的吐了一口唾沫,一腳把那截斷指踢開。
既然知道撐不過去了,田三立刻開始搖尾乞憐,深得街頭無賴生存法門的精髓。“韓爺,小的賤命一條,不想汙了您老的手,只求你給小的留個吃飯的傢伙事兒。不敢瞞您,大少爺讓我到青州去見山東道御史,然後轉交一封信。信就放在小人的胸口。”
韓平三臉上露出喜色,拿出信簡單看了一下,原來是縣令大人之前收受賄賂的書信憑證。看來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可以回去交差了。他將書信塞到自己懷裡,提起刀子說道:“田三,別說爺不講信義,實在是因為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你能摻和的。去了地府,就怪你少爺連累你吧,估計他也很快就會下去陪你了。下輩子好好投胎做人!”看著田三驚恐到已經失聲的樣子,韓平三心裡也沒什麼波動,一刀砍了過去就像宰了一隻雞。
不遠處的徐四兒正在矛盾,他不知道該不該阻止韓平三殺人,也不知道該不該過去殺了韓平三。這時忽然覺得有人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嚇得差點叫出聲來。
許安平用手指了指小樹林深處,說道:“你去告訴韓平三是縣令大人讓你來殺他的。”
“爺,您是我親爺!您就放過我吧,韓平三會連我一起殺了的。”徐四兒不停地向許安平哀求,就差抹眼淚了。
“放心吧,只要你抬出縣令李唯一,韓平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絕對不會為難你的。你把他放走,他肯定還會感激你的。”
徐四兒猶猶豫豫地還是不想答應,直到看見許安平掏出了匕首,才不情願地說道:“那好吧。”說完就用力抓著腰刀磨磨蹭蹭地走了過去,看樣子一看情形不對就準備逃走。
“誰!”韓平三警惕地喝了一聲,看到徐四兒過來也是一愣。
“韓捕頭,你還是快逃走吧。縣令大人讓我這幾天盯著你,說只要你對田家不利就讓我將你格殺。小的在衙門裡一直受到您的照顧,不忍心動手。您還是快走吧,不要讓小的難做。”徐四兒裝模作樣起來也是騙死人,說到動情處眼睛都紅了。
韓平三先是不肯相信,可想想事情的前因後果,再想到李唯一的狠毒,他又不得不信。“啊!李唯一,你好狠啊!老子替你賣命,你竟然還想殺我。我和你勢不兩立!”說話的時候還揮舞著手中的鋼刀,劈砍著空氣,好像李唯一就在眼前一般。過了一會兒平靜下來,韓平三開始思量後面該怎麼辦。“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上你墊背。”打定主意,於是他對徐四兒說道:“四兒,只要我逃過這一劫,你就是我親兄弟!幫我照看一下家裡,哥哥以後不會虧待你的。”
徐四兒更加動情,擦了擦眼睛說道:“兄長放心!小弟會照顧好嫂子和侄子的。”
待看到韓平三走遠,徐四兒才擦掉額頭上的冷汗。“真他孃的嚇掉了老子半條命。”
許安平悄無聲息地走近,拿過徐四兒手中的刀子朝他的胳膊上不輕不重地砍了一刀,看著他驚恐欲絕的臉色說道:“回去知道怎麼和李唯一交代了吧?”看到徐四兒點頭之後,他三兩步也消失在樹林的另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