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戶部和兵部說的有道理,那自然要收回成命。
昏政亂行,是君主失道,臣子失德的大事,昏政要付出的代價是裡子,是民心,而收回成命,損失的是皇帝的面子。
王祜猶豫了下,並未將奏疏拿出來,愣愣的說道:“臣並未帶在身上,等明日送於司禮監。”
“沒帶?”朱祁鈺看了看王祜,也沒當回事兒說道:“那明日送司禮監便是。”
陛下肯舍面子,可是朝臣們可不能讓陛下折面子,君辱臣死,這是為臣之道。
王祜打算散會之後,和司禮監大璫興安聊一聊,這收回成命的事,不能入檔。
如何保證陛下英明無損,功德無垢,是人臣之禮。
鹽鐵會議一直進行到了接近傍晚的時候,大明的臣工對景泰五年,大明的財經事務進行了一次總結。
石景廠、勝廠、六枝廠等官場的營建,寶源局納儲,景泰通寶的承兌,銀幣的匯通,這些事,林林總總一大堆,一直聊到了日暮時候,這些事才算是停下。
胡濙到了後半程一直在眯著眼休息,似乎是歲數大了,精力不濟。
等到陛下說散會的時候,胡濙才伸著懶腰,打算離席。
“於少保、胡尚書,你們留一下。”朱祁鈺早就看到了胡濙這個裝糊塗的師爺,一直在裝糊塗。
胡濙有沒有犯困,是真困還是假困,朱祁鈺真的看不出來,索性把胡濙留下來,當面問清楚。
朱祁鈺想了想說道:“拿出來吧。”
胡濙一攏袖子,趕忙搖頭說道:“陛下!這日後都是要入史的,看了這些,會被人罵改史的!”
“朕還怕這個?朕說自己沒改史,也沒人信啊,就稽戾王那些事,寫到史書裡,就像是朕故意抹黑他一樣。”朱祁鈺嗤笑的說道。
朱叫門在宣府、大同叩關;在京師配合瓦剌人設伏計擒于謙、石亨;在迤北給瓦剌人談胡琴;還在胡地娶胡妻等等。
若是《明英宗實錄》不是明憲宗,朱叫門他親兒子朱見深修的,是子言父過。
換成明代宗或者明代宗的孩子修史,這改史的罵名,板上釘釘。
今天鹽鐵會議少了一個流程,朱祁鈺一直在思考,到底少了什麼,直到看見一散會精神抖擻的胡濙,皇帝立刻就明白了。
今天這鹽鐵會議,少了禮部尚書,溜鬚拍馬。
胡濙不情不願的從袖子裡拿出了會議記錄,也就是胡濙對陛下的話的總結。
朱祁鈺打趣的說道:“寫了什麼,護的這麼嚴密。”
他開啟了胡濙寫的內容,頗為無奈的說道:“挑挑揀揀,就這幾句可以用,其他的話,都刪了吧。”
「聖人配樂五方:宮居其中,商、角、徵、羽配四方,上聚賢閣總論分配,勞有所得居其中,剝床及膚、積財千萬以為配。」
「是故,按勞所得,按需所得,按資所得,期蒸榮盛世。」
剝床及膚,是一個比較冷門的成語,大約等同與切膚之痛,也就是非常急切的痛苦,需要按照他們的需求,給他們一些。
宮商角徵羽是樂五方,宮居其中,按勞所得在分配中,應當佔據主要分配原則。
朱祁鈺只留下了這幾句有用的話,那些溜鬚拍馬的詞,都被朱祁鈺給否了。
胡濙拿起了筆,無奈的說道:“作了惡事,陛下讓他們敞開了罵,這有了大策善政,陛下為何不能敞開了讓人誇呢?”
“陛下,天底下哪有這等的道理?”
朱祁鈺搖頭說道:“你寫那麼多,後人也只會說,百姓財竭力盡,仇恨感天,反而給胡尚書平添幾分諂媚阿諛的印象,還是算了。”
“寫好了,給興安留檔就是。”
胡濙終於修改好了,遞給了興安說道:“下次臣就打腹稿,回去再寫私史。”
朱祁鈺沒有過分糾結這件事,而是正色的說道:“崖山那塊石刻,即便是不拆掉,能不能改改?”
崖山石壁上,刻著十二個字:鎮國大將軍張弘範滅宋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