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地步,王允也不能再安坐下去了,他轉首對黃琬道:“子琰所言,我何嘗不知。只是如今討並,董賊已有小勝,皇甫嵩正受董賊重用,而他又向來離群索居,不與人攀情結交,往來又多有護衛,我能為之奈何呢?”原來他心中,也早有除去皇甫嵩的想法。
荀攸聽到這裡,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道:“子琰公所說不無道理,但在我看來,想要以此成事,卻未免略顯荒謬了吧。”
“公達何出此言?”
荀攸聽得露出一個笑容,也不知道在笑誰,他說:“請諸位細想,皇甫嵩等雖為董卓謀,卻也未盡全力,不過自保而已。如此便為我等誅殺,多數公卿將如何想?董卓竊權已有二載,誰還未給董卓做過事呢?如我等誅殺董卓的,接連失敗也就罷了,如今反而刺殺起同僚來,那誅董一事,定然會喪盡人心!”
眾人聞言皆默然不語。但王允顯然頗為贊同,順著荀攸的思路,捋須問道:“若如此,我等如何重得朝野人心呢?公達可細言之。”
荀攸走到屋中,對眾人都行了一禮,雖說荀攸非常年輕,但眾人皆知他才智,都對其鄭重還禮,才聽他說道:“雖說人心偏向董卓,但天下到底大亂,董卓一日不平關東,人心便一日不定。我等身居朝野之內,豈能整日用刀刃做事?現下該做的,更應是挑撥離間,使朝野上下失和,人人猜忌。”
眾人皆大感意外,卻又深覺有理,只聽荀攸又說:
“司徒貴為尚書令,朝野上下諸政,無不經於司徒之手,司徒正可以職位便利,假借議事之名,行公叔痤之事。只要朝中吳起出奔在前,還怕朝野不亂嗎?”
當年公叔痤在田文死後,擔任魏國相國,卻非常忌憚西河太守吳起,想害死吳起卻又沒找到罪名。於是便對魏武侯說:“吳起賢明,應該以公主許配。”魏武侯答應了他。而後公叔痤找吳起宴飲祝賀他,在會上,公叔痤妻子也是魏國公主,當眾輕賤公孫痤,以至於吳起不敢與王室聯姻。
如此一來,公叔痤沒有找到吳起任何罪名,卻讓吳起與魏武侯上下相疑,吳起出逃楚國,這也是魏國由盛轉衰的標誌事件。
王允越想越覺有理,他擊節笑道:“公達所言之吳起,還是皇甫嵩吧!”
荀攸頷首。
“這倒不是難事。”王允想了片刻,心中已經有了判斷,笑著對眾人說道:“虧得公達所言,我心中已有了一個計策,你們與我細細參謀,看可行與否?”
說罷,他讓眾人靠到身前,與他們輕聲述說。荀攸聽完,不禁感嘆道:“司徒何其自謙!荀攸所想不過離間而已,司徒竟然環環相扣,想了一套連環計,想必誅董一事,必然能成功了!”
王允嘆道:“只是如此一來,需要你們有人受牢獄之災,不知你們中誰願為此難事?”
荀攸立即答說:“司徒既有妙計,荀攸何惜此身!”
士孫瑞疑問道:“只是事成之時,還是須拉攏一將,才能立政變成事罷?”
“這卻是不難。”王允沿著新思路,很快答道:“我心中已有人選了。”
其餘幾人也都得了任務,很快就散會了。
等眾人散盡,王允回到書房,問蒼頭有沒有什麼異常,蒼頭搖頭說一切如故,王允放下心來,他拿起毛筆蘸上墨水,開始處理起堆成小山的案牘。
未久,長安城中忽然傳唱起幾首歌謠來,說:“皇皇儁如月,真天罩長安。”又說:“高山不推崩十日,童草不扶傷玉人。”還有:“痴肥老公背上下大斧,妻兒牛李皆昇天。”
這些歌謠用言通俗,朗朗上口,很快就在西京傳唱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