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即是法。”
“那何為法?”
“是心是佛,是心是法,佛法無二。心外無佛,心外無法,心外無物,心外無事。正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白妞兒既然要打機鋒,高不凡便一本正經地胡扯,反正聽起來玄之又玄,儘量往唯心主義上靠就是了,而高不凡以前正好看過後世王陽明的心學,雖然只是淺嘗輒止,但也記下了幾句看似高深莫測的警句,此時抖擻出來,竟真把在場的人都唬住了,就連白雲裳都露出了深思之色,彷彿入定了一般。
此時此刻,大家忽然發覺,本來高高在上,如坐雲端的雲裳居士彷彿走下了凡塵,露出了真身,亭亭玉立,美麗而親切,讓人怦然心動。
“阿彌託佛,高施主果然慧根過人,貧僧今日受教了。”
隨著一聲如洪鐘大呂的佛號,前排一名和尚站了起來,對著高不凡雙掌合拾深深一揖,赫然正是佛門禪宗四祖道信。
高不凡連忙抱拳還禮道:“道信大師謬讚了,高長卿愧不敢當。”
此刻的道信和尚目光熠熠,僧袍無風自鼓,背對著朝陽,彷彿身後有佛光萬道,只見他呵呵一笑,高聲誦道:“心即佛也,心外無佛,心外無法,心外無物,心外無事。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道信一邊吟一邊躍上屋頂,僧袍獵獵,彷彿御風而去,當他吟到“塵埃”二字時,聲音已經十分渺遠了,就好像從山腳下傳上來的。
“道信師兄頓悟了!”白雲裳欣喜地道,臉上竟露出羨慕之色。
在場的人神色就精彩了,既震驚於道信的武功之高,又驚歎於高不凡慧根之強,只是一席話,竟讓得道高僧道信大師頓悟了,所以紛紛向高不凡投來欽佩的目光,包括蕭瑀在內。
李孝恭和李襲譽暗叫不妙,卻也無能為力,沒辦法,高不凡的表現實在太過驚豔了,此子的智慧和詩才確實不得了,能取得今時今日的成就,絕非偶然啊。
白雲裳似乎輕嘆了口氣,微笑道:“齊王殿下珠玉在前,雲裳便不再獻醜了,今日論經便到此為止吧,諸位施主請自便,雲裳告退了。”說完便看了高不凡一眼,轉身飄然而去。
高不凡張了張嘴欲言猶止,白妞兒不厚道,這就趁機摞挑子了,只是咱們好歹是同過生死,共過患難的老朋友,許久不見,至少也得打聲招呼,客套幾句再走啊。
“在下資陽郡太守候寧,見過齊王!”
“在下蜀郡太守荊守正,見過齊王!”
“在下隆山郡太守何太初,見過齊王!”
白雲裳不“稀罕”跟高不凡寒暄客套,但是在場的官紳卻趨之若鶩,紛紛圍上前自我介紹,一時間竟搞得高不凡疲於應付,同時也暗暗震驚於佛門在巴蜀的影響力,一個開寺儀式,竟把這麼多地方官員都請來了,光是一郡之守就有六個,嘖嘖。
這時高不凡不禁心中一動,白雲裳故意把自己和李孝恭請來,又聚集了諸郡的太守在此,難道……佛門是準備明確表態了嗎?
李孝恭和李襲譽二人,眼見高不凡被一眾地方官員圍在中間,面色都有點不自然了,但又不好拂袖而去,直到高不凡和眾人寒暄完,兩人這才上前禮節性地說了幾句,然後便匆匆離開了院子。
且說李孝恭和李襲譽二人回到客房,後者立即沉聲道:“李郡王,情況不妙啊,我懷疑佛門此舉就是為了替高長卿造勢,咱們得早作打算才行。”
李孝恭雙眉緊皺道:“先不要作定論,不過,即便真是佛門故意替高長卿造勢,咱們也沒有好的辦法,如今之計,只能儘量把蜀郡太守荊守正爭取過來,至於巴蜀太郡蕭瑀則有點懸了,畢竟蕭太后如今在高齊。”
李襲譽點了點頭道:“那我待會約荊守正聊了聊,此人務實,只要曉之以厲害,相信會做出正確選擇的。”
李孝恭伸手搭在李襲譽的肩頭上,沉聲道:“茂實兄,拜託你了,也委屈你了!”
李襲譽微笑道:“下官蒙受唐皇賞識,自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事不宜遲,下官這就去約荊太守。”
李孝恭點了點頭,把李襲譽送了出門,目送著前者遠去,這才嘆了口氣道:“皇上這次真的走了一步臭棋啊,要不然蜀郡已經拿下了,如今反倒給了高長卿一個機會。”
原來李襲譽自從奉詔命招撫蜀漢諸郡,一路走來都十分順利,連收蜀地十郡,只是正當他抵達蜀郡時,李淵的聖旨卻到了,撤掉了李襲譽蜀漢道招撫使一職,並召其回長安擔任太府少卿一職。
另外,李淵撤掉了李襲譽之後,改派自己的女婿段綸來接替招撫使一職,繼續招撫蜀地餘下諸郡,由此可見,李淵其實並不信任李襲譽,擔心後者搞定蜀地後會割據稱王,因為安康李氏本來就是山南豪族,其手下的唐兵也是自行招募的山南人。
李淵這樣做,無疑是為了消除隱患,只是如此一來,倒是耽誤了時機,如果他不撤李襲譽的話,說不定現在蜀郡已經被拿下了,結果李襲譽這一撤職,一切招撫工作便暫停了,要等接替李襲譽的段綸趕到才能繼續。
所以這段時間,李襲譽都在遊山玩水,等候駙馬爺段綸的大駕,而蜀郡太守荊守正得知李襲譽已經被撤後,自然也沒興趣跟他談投靠之事,畢竟跟正主談才能要一個好價錢不是?而李襲譽已經不能話事了,跟他談了也是白談,甚至還有可能得罪接替李襲譽的駙馬爺段綸,吃力不討好。
豈料這樣一耽擱,反倒給高不凡製造了一個機會,也難怪李孝恭此時會著急的,直言李淵走了一步臭棋。
幸好,李襲譽雖然被撤了職,但似乎並無怨言,仍然樂意忠心耿耿替大唐做事,若他接下能說服蜀郡太守荊守正投靠,李孝恭覺得自己有必要在皇上面前替李襲譽請功,即便得罪駙馬爺段綸也必須做,否則會寒了功臣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