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四野,月光皎潔。
三百人近千匹戰馬的騎隊匯聚成黑色的湍急江流,衝突激盪,遮蔽了老長一截官道。
前方,驛站遙遙在望,更遠處燈火點點、屋舍隱隱,是個臨河靠山的小村莊。
許多黑鴉的臉上都不由自主露出喜色,小小驛站自然安置不下這麼多人,但讓大夥兒吃上一口熱飯還是可以辦到。
至於那個小村莊,二爺掌軍以來令行禁止,黑鴉衛依著軍伍規矩行動,從來都是自行紮營,還不至於擾民。
“二哥,有些不對勁啊。”
楊雄戟騎牛自隊伍最前端折返,奔到劉屠狗近前說道。
他胯下的雪蹄綠螭獸有些不耐煩,蹄子狠狠地刨著土,然而官道的夯土異常堅實,以它的力氣刨了幾下,竟然只是一點兒微不足道的淺坑。
劉屠狗點點頭道:“那個村子是空的,人都去了山上。”
眾人們的目光朝著更遠方望去,黑鴉衛四處奔波,這樣的驛站和村莊見得多了,眼前這個確如楊雄戟所說,有些異樣。
只見村莊背靠著的小山上點綴了許多火把,連線成串,自山腳一路排到了山頂的茂密林中。
山鳥驚飛,在山林上空盤旋。
夜裡上山,還是全村傾巢而出,其中必有緣故。
劉屠狗想了想,揮手道:“先去驛站瞧瞧,徐東江、傅陽關,你們帶人打頭。”
“是!”
兩名自朔方追隨而來的血棠什長應命而出、策馬如龍,自有幾名部屬跟隨,一少年一中年,都是幹練果決、意志堅定的人物,再見不到一絲稚氣、酸氣。
兩個不滿員的什率先靠近驛站,並不急著叩門,而是自門前分流,繞向驛站兩側,有幾人持弩躍上牆頭,佔據了幾處險要位置。
在朝廷設定的驛站如此作為,可不是誰都做得出來,這些黑鴉卻渾然不覺有何不妥。
楊雄戟隨後趕到,騎牛橫戟立在驛站院門前,望著緊閉的院門扯開大嗓門喊道:“驛丞快出來,天都還沒黑透呢,怎就關門睡大覺了?”
他喊了兩聲,見無人應答,就有些焦躁,惱怒道:“來啊,進去開門!”
牆頭上立著的一名黑鴉回頭瞧了傅陽關一眼,見修為日深、城府也愈發深了的自傢什長輕輕點頭,這才躍了下去,從裡面開啟了院門。
幾名黑鴉騎馬衝了進去,不多時就拉扯著一個滿身馬糞味道的醉漢出來,衣襟上還有些嘔吐出來的噁心東西。
這醉漢閉著眼睛,醉得渾身無力,嘴上卻不肯閒著,兀自罵罵咧咧:“哪裡來的狗東西,敢到官家的驛站裡撒野,真當沒了王法不成?惹急了大爺,也不必稟告縣尊,徑直丟去後山祭了山神,才曉得大爺不是好惹……”
罵完又哭:“都祭了吧,大家死了乾淨!”
任西疇仔細感應一番,有些小心翼翼地朝劉屠狗笑道:“大人,若是屬下靈覺無悟,這驛站中恐怕只剩下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