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不甘心孃家和外祖家倒臺,多有怨憤,他自然懂得,所以他一向勸解她要冷靜,不要輕易和那對夫婦對上。
然而婦人就是婦人,以為自己年紀沾了優勢,在後宅頗有手段,便可輕易對付得了人家。
可他也知道妻子並非是會輕易失去理智之人,會失控到當眾“咒罵、殺人”之語分明是精神已經被慕繁漪刺激到了崩潰的程度。
這一局,到底誰算計誰,顯而易見。
她慕繁漪就是在等一個機會,讓所有依仗李照、心有怨恨的人不敢輕舉妄動麼!
偏偏妻子沉不住氣尋上了門,很好被她逮住了機會!
先發制人,眼瞧著是沾了上風,安知她慕繁漪是不是早有陷阱等著他們來跳了!
呂獻轉眼的瞬間,只覺跌進了一泊深不見底的深淵寒潭之底,明明是夏日暖風炙熱,卻有冷冽入骨之感。
心下一跳,明白今日若是處置不好,恐怕呂家便真要有滅門之災了。
他一把按住了妻子指出去的手,忙是朝著禁宮的方向深深一揖,恭而敬之:“都是婦人胡言亂語,太子殿下是儲君,輔佐陛下處置政務一向是極公正的。”隨後又忙是同繁漪致歉,姿態極其謙和,“內子衝撞了郡君確實有錯,還請郡君寬宏大量,原宥她這一次。某回去一定好好教訓,萬不會再犯!”
琰華面色稍霽,沉沉道:“呂夫人衝撞郡君之事,郡君不是氣量狹小之人,咱們可揭過不提。”
呂獻立時致謝道:“多謝姜世子與郡君娘娘寬宥。”
琰華卻不打算就此叫散,清冷的語調似秋日的綿綿細雨:“不過,呂夫人與吾妻到底為何發生衝突,還是說說清楚的好,沒得出了張家的大門傳出什麼不中聽的來。既傷了你我兩家的和氣,還叫張家擔了待客不周的名聲,呂大人,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呂獻目光暼了妻子一眼,眼看著是逃不掉一頓難堪了,也只能點頭稱“是”。
呂夫人不明白丈夫為何這樣的態度,但見他遞來的警告,那是她從未見過的厲色,還是收斂了姿態,暫時不語了。
姜柔慢慢踱著步子繞著呂夫人走了一圈,不緊不慢道:“李照那罪人一心算計扶風,折騰出了個碎喉案來栽贓嫁禍,最後算計敗露被陛下貶為庶人!你的母親是李照親妹,從堂堂縣主成了庶人,而你,從出身高貴到如今罪人門戶的出身,你還能好心恭喜扶風?”
即便女眷不問政事,郎君們也不願意與之談論,但碎喉案鬧得大,死了那麼多無辜之人,哪有不知道的,人群裡邊有被害者的家人、親戚,一時間看向呂夫人的眼神便不善了起來。
“好心?怕是、恨不得撕碎了郡君才好呢!沒殺了李照那賊子是陛下仁孝要顧及先帝的情面,卻不代表世上沒有因果報應!”
呂夫人哪裡聽得“因果”二字,面色刷的慘白如紙,整個人控制不住的開始發抖。
眾人見著,只以為她在心虛,少不得要猜測一下那樁碎喉案與呂家是不是有什麼干係。
呂獻仔細觀察著眾人的神色,不意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
儘管不是落罪,但在同僚間造成的影響怕是不好啊!
與李照有親戚關係已經讓他們的處境顯得艱難,若是再被人防備著恐怕有些事便要更難辦了……
姜柔接了鳳梧遞來的鏤雕小葉紫檀摺扇,慢慢搖著。
微微偏過頭,不屑的暼了金夫人一眼,腦後玲瓏花枝的半鈿墜下的精緻柳葉紋流蘇隨著她的語調悠悠起伏晃動:“至於你,你孃家、孫家本就和慕家有仇,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