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兩人的第一次相見。
王之騫見到眼前的“姜家姑娘”有驚詫之色從面上掠過,下意識的便往後身看了一眼,門外,並無思量中的人再進來。
然後就聽著姜太夫人指著那位眉目溫順的姑娘說,這就是要與他定下婚約的女子。
他是讀書人,但不傻,看人神色的眼力還是有的,分明從那位姑娘微垂長睫煽動的姿態裡看到了敷衍,甚至,還有一抹難以察覺的瞧不上。
他知道的,自己只是五品官家的郎君,與侯府的姑娘原是不相配的。
當初口頭定下這門親事的時候,他甚至還只是個貢生。
用父親的話說,是侯爺慧眼識珠,看重他穩重與刻苦,是個可託付的人。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本也沒什麼心儀之人,自然是由著父母做主。
那一日陪母親去法音寺還原,上完香之後信步閒庭,於漫山粉紅霧白的櫻花林子裡,竟會那麼巧,遇到來替家中長嫂求平安符的“姜家姑娘”。
微涼的山風緩緩拂過林子,欲落不落的花瓣自枝頭飛揚而起,而她薄薄的面紗也被那雙無形的手揭開,那張面孔,像他書房窗臺上擺著的一盆小雛菊,是溫暖而清俏的,而她含笑的雙眸,好像漆黑夜空裡最閃亮的星子。
美的叫人移不開眼。
他本不是孟浪之人,卻痴望地失手摺斷了一支盛開的櫻枝,許是他的舉動唐突了佳人,她便紅著面孔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匆匆消失在一片花霧裡。
然後他看到她身邊的小姑娘趕緊追了上去,脆生生的喚她“七姐”。
問了一旁路過的知客師傅,方知那是鎮北侯府的女眷。
七姑娘。
不就是侯爺許嫁餘他的那位姑娘麼?
他心生歡喜。
自那驚鴻一瞥,便生輾轉反側。
原以為今日相見,會讓他清減幾分相思意,卻不料都是誤會。
王之騫站在滿面滿意微笑的母親身後,轉首望了一眼屋外的晴光漫漫無邊,只覺身墜一片清寒之中,然而世事便是沒有那麼多理所當然的順遂,而他不是十多歲的毛頭小夥,沒有那麼多的衝動,能做的就是忘記、踏上來日。
然後,看著庚帖在兩人他與那位姑娘各自壓抑的笑色之中,交換完成。
被妻子催來“監督”程序的琰華看看王之騫和姜沁昀神色裡的微波,目色一動。
側身同侯爺道:“庚帖交換過了,也算定了兩家的心思。原我是小輩不該多言,只是我與郡君想著,畢竟七妹還在孝期,對外公佈的事情還是暫緩一下的好。”
轉首又看向王大人,含了親和的笑色,先給予了肯定:“之騫自然也是出色的。”隨即又道,“只是外頭的嘴也總有不乾淨的,喜歡嚼舌,名聲於男子也好、女子也罷,都是很重要的,無畏因著早一刻晚一刻而平白被人說了閒話。”
其實這樣的顧慮王家夫婦確實是有的,只是他們這樣人家畢竟只是小門小戶,兒子得中進士自然是高興的,但在朝中若是沒有一點根基人脈走起來有多難王大人是清楚的。
能得侯爺看重當然是高興的,如此來日仕途上也能得丈人一些幫助了不是?
所以在打聽到了七姑娘“品貌皆好”之後,自然也是要積極些的,不好定親,交換了庚帖也算定了心了。
但他們本就是高攀,總不好再有這樣那樣的要求,搞不好叫侯爺以為他們嫌棄侯府的姑娘了!
是以有些話就不好說了,聽到人家世子爺主動提了,少不得眸光明亮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