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雲抬起手的須臾裡,銀簪子瞬間發黑。
捏著簪子的指微微一鬆,發黑的簪頭調轉了方向,就那樣無情的落在雙喜雙眼的咫尺之距,冷笑道:“我就說這梅子怎麼有一股鐵鏽味兒!看來你這良人的良心、發黑了啊!”
雙喜眼底的情緒如同山巒間終年不散的霧靄遭遇強風侵襲,從最初的感動與歡喜,到後來的愧疚與難過,再到此刻的驚懼與不敢置信,翻湧、交織,最後將她滅頂!
明明前頭還和她月下起誓,要一輩子在一起的男人,怎麼會下一刻就想要毒死她和孩子?
她的手死死攥著桌角,手腕間暴起的青筋累累蠕動,每一次跳動都在尖銳的宣告她此刻不敢置信的恨:“不可能!他不會這麼對我的!他說了會娶我的,會和我去鄉下莊子裡過安靜日子,等我們的孩子出生的!”
晴雲也不與她多說什麼,出門招了個丫頭過來,低頭細語了兩句。
小丫頭大抵是沒有猜出來她的吩咐是為了什麼,但還是很積極的奔出去辦事兒了。
看了眼陰沉沉的天色,回頭睇著顫顫如風中落葉的雙喜,沉緩道:“我請郡君把人叫進來說你們的婚事,想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去聽聽就知道了!”
天空下起了綿綿春雨,密密的雨絲將天地逶迤在一處,一片霧濛濛。
明間梁下懸著的杏色輕紗在溼潤的微風裡優雅清揚,葡萄紫的如意繡紋在點起的燭火與明珠光輝裡閃爍著淺淡的光亮,落在繁漪慵懶的面龐上,清泠泠的,似荼蘼在無邊的枯寂裡開至絢爛。
晴雲拉著雙喜進了正屋:“主子。”
繁漪捏著銀籤子插了一塊蜜瓜慢慢吃了,淡漠地看了雙喜一眼:“晴雲與你姐妹一場,她來求我,我便讓你看個明白。”微微一揚下顎,“進去等著吧!”
兩人進了小書房,掩上了門。
那姓白的小管事兒生的十分清秀,全名兒叫韓秀禾,是一個很文靜很有氣質的名字,窮人家的孩子難養活,老人家便說讓男孩取個女孩名兒,好養活。
進了院子便瞧見了與雙喜同住的雙星。
還上前同她寒暄了兩句,特特問了雙喜是不是喜歡聞青齋的酸梅子。
雙星正擔心自己會不會被罰呢,乍見了他來行雲館又覺得奇怪,主子有孕還沒接中饋,怎麼會召見前頭的管事呢?
便試探地問道:“你們的事兒郡君知道了?”
韓秀禾只是十分奇怪的看著她,彷彿沒聽懂她的話。
雙星看他這表情,覺得主子應當還不曉得,一時間也想不通喊他來做什麼,便露出一副懂得的笑意道:“我剛忙著,東西都送到她手裡我就走了,不過你送來的東西她哪裡會不吃呢!”
韓秀禾眉心閃過一抹灼灼,旋即道:“那就好,最近瞧她胃口不是太好,想是吃些酸梅子也能開開胃,只是我今日忙著,也分不開身,只能叫人幫著帶了些進來。我買的多,老規矩,裡頭也有你的一份兒。”
雙星立馬眉開眼笑地道了謝:“韓管事有心了,自己走不開還讓人幫著去買呢!放心,要是主子問起來我斷不會出賣你們的!”
略略說了幾句,他繞過曲池花叢,站在明間前的臺階之下,站在門口等著晴風向裡頭通報:“韓秀禾拜見郡君娘娘。”
晴風看了他一眼,側身通傳,聲音無波無瀾卻又沉穩敦厚:“主子,韓管事來了。”
繁漪坐在上首正看著書,淡淡“恩”了一聲。
韓秀禾得了放行,拾階進了明間,面對神色澹澹的繁漪,舉止也頗是不卑不亢,規矩也不差,進來便磕了頭:“小的韓秀禾見過郡君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