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氏看著那顆被踢飛到花圃裡的石子,眉心一動,揚了笑意扶著沁月出了上了馬車。
看著馬車漸漸遠去,文英喃喃道:“這大姑奶奶可真是厲害。”
藍氏撫了撫髮鬢,嗤笑道:“她只當我是傻的,一點都不肯幫忙,還暗示我去除掉姜琰華夫婦,元靖就能有機會做世子。誰不曉得他們文家都要把繼室送進來了。到時候,文家女一旦生下嫡子,元靖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嫡子又算什麼,這會子把我們當做給她文家剔除絆腳石的棋子麼!”
文英的眉心在晴光下有一股丰韻的媚態,目光流轉道:“姑娘真的沒想過那個位置麼?”
藍氏瞥了她一眼,“鎮北侯府雖只是姜氏一族的旁支,可到底在京中百年了,姻親故舊哪個不是厲害的。若是能握在手裡,藍家也得對我、對姨娘和弟弟還不得客客氣氣的。”
輕輕一笑,拾階而上,“她姜沁月急,文家也急。咱們就不用急。作壁上觀,待他們鬥完了再出手不是更好。”摸了摸肚子,“不過她說的也是,我得趁這段時間好好養著了。元靖好歹佔了嫡出的名分,只待我生下嫡孫,在父親和祖母心裡自有地位。那也是籌碼。”
文英扶著她跨過了寺院高高的門檻:“姑娘說的也有道理。只是,若真到了文家女生下了嫡子的一日,咱們的手再長,怕也伸不過去了。鎮北侯府的勢力人脈多少人都想得到,聞國公府為了世子是文家女所生,必然防的嚴嚴實實。大姑奶奶是文家的外孫女,哪裡肯幫咱們的。”
藍氏微微一皺眉,沉沉道:“我知道。如今情勢不明,也不好做什麼,且走一步看一步。我也不能平白給人當了棋子去。”
方走沒幾步就聽到身後馬蹄急促聲聲,回頭居高臨下望去,是一群年輕郎君鮮衣怒馬,嬉笑張揚,自百姓間衝開一跳雞飛狗跳的路。
文英細細瞧了一眼,指了最前頭的郎君道:“那不是平意伯府的世子麼!好好的伯府世子爺鬧成這樣,真是可惜。聽說一早上還鬧了出笑話,這會子又來這兒了。”
藍氏懶懶一掀嘴角:“浪蕩子浪蕩到寺院來了,真是丟人現眼。那上官氏也是個廢物,如今就管不住未婚夫,將來也就是個守活寡的料子。”
日頭偏西,法音寺的上空攏著佛香薄霧,讓那灼灼日光以優柔姿態照拂在寺院的紅色瓦片上,流瀉下的光芒似九天輕瀑衝起的水霧,淡金微紅,彷彿神佛背後神聖的氤氳,能安撫人心底最深層的煩亂。
下午晌剛睡了起來,福媽媽就來請人,說是文家的人也來了寺裡上香,叫了一同去說說話。
“原是同咱們前後腳到的,之後在主持師傅那裡聽講經,直到方才才回來的。太夫人想著奶奶和姑娘們一路勞頓也要歇一歇,便沒來喊。”
繁漪溫和淺笑:“祖母體諒咱們,倒叫做小輩的無地自容了,竟還叫長輩等著。”
福媽媽的笑色溫厚的彷彿溫暖的絮:“奶奶是孝敬人,太夫人自然曉得。”
等著藍氏、沁韻和沁雯都收拾妥當了,四人一道去了太夫人處。
二夫人和雲嵐已經到了,正陪著聞國公夫人說話。
玉兒繞在他母親膝下玩的高興,見到繁漪進門一下子撲到她懷裡,摟著她的脖子奶聲奶氣的叫她:“繁漪!繁漪來!”
繁漪拖著他的小屁股顛了顛,引得小傢伙咯咯直笑,那笑聲清脆而天真純粹,歡喜的調子叫人忍不住跟著一同笑起來。
頂了頂他潔白飽滿的額,“有沒有想我呀!”
一歲多的小小孩兒或許還不大明白什麼想不想,見她微微側首地笑,便順著點頭,咧著粉紅的小嘴兒大聲說著“想”。
聽得人意足心滿。
繁漪默默想著,她的孩兒是不是也會如此可愛又愛嬌?
恩、大抵有些難,畢竟琰華的性子同元隱實在不像,一板一眼的,實在不夠活潑肆意。當然,是出了門的時候。
想起晨間的不愉,眸中有一抹黯然轉瞬而逝。
太夫人板著面孔,卻是壓不住眼角上揚的紋路:“臭小子,哪有喊伯母名字的!”
雲嵐頭疼的扶額,寵愛的看著兒子掛在繁漪身上,笑道:“以前還叫伯母,聽我喊過嫂嫂的名字,便是怎麼都糾正不過來了。”
聞國公夫人賀蘭氏大約是鮮卑人的關係,五官要比中原女子更深邃立體一些。
聖祖時為安撫前朝皇族,把小女兒信陽公主嫁去了偏安西北的落魄皇族,維持他們最後一點榮耀,而賀蘭氏便是信陽公主的曾孫女。
她約莫六十的年歲,與同歲的太夫人坐在一處,威勢相當,卻顯老許多,脂粉均勻的面龐下有細小的紋路慢慢蔓延至耳邊,衰老的痕跡已經無法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