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見隔壁院落弟弟無憂無慮的笑聲,聽見小娘滿含疼惜的嗔怪和父親的稱贊。
李行舟揉了揉眉心,滿眼倦怠地攤開賬本。
還是從小跟著的奴才侍墨捧了食盒來:
「主子,奴才拿了些點心,看賬本費神,好歹吃些墊墊肚子。」
精緻的點心卻看得人毫無食慾。
李行舟忽然想到了金珠做的飯。
一開始他以為金珠的廚藝很好。
金珠會用熱鍋熗了蔥段,倒入滾湯,面煮好再臥個蛋。
後來才發現她只會煮雞蛋面,吃到李行舟暗暗發誓回去再也不吃雞蛋面了。
想叫廚房煮碗麵送來,可是那幾個月畢竟吃夠了。
算了。
叫母親知道了,明日不定又拿這事說什麼。
手邊一瓶糖丸子,是金珠給他的討喜丸。
李行舟鬼使神差地拈起一粒放入口中,狀若無意地問起侍墨:
「她真的拿了錢就走了?」
「是,聽說一開始在門口鬧呢。」
……
果然。
「鬧什麼?是在罵我嗎?」
李行舟大約能猜到金珠會怎麼罵他。
大騙子,白眼狼,忘恩負義。
隨她怎麼罵,反正本來就是耍她玩。
侍墨左看右看,才小聲說:
「金珠姑娘沒罵您。」
「那她是怎麼鬧的?」
「她說,不行咱們就不爭了,好歹保住一條命,要您等著她救你出去。然後老夫人給了她錢,她拿了就走了,我猜應當是想拿了錢回去找機會,救您出來。」
……
李行舟覺得心口悶悶的,像被誰打了一拳。
為什麼她不生氣?難道她真的蠢到至今都沒察覺,自己一直都只是在耍她。
外頭雨淅淅瀝瀝,打在窗牖上,他的心緒如初春雨腳一般吵鬧。
口中糖丸子化開,竟然有一種奇異的甜蜜湧上心口。
除了煩悶,竟然也有幾分竊喜。
等簽下沈公子的單子,再去跟金珠賠禮道歉。
見到自己平安無事,她一定欣喜若狂,什麼氣都沒了。
要是她還有點生自己的氣也不要緊,大不了給她好些銀票。
唯一煩惱的是,要怎麼和母親說自己不能娶綠婼,因為自己看上了一個身份低賤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