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婼按捺不住,眼睛也好奇地忽閃著:
「和什麼呀?行舟哥哥你快說呀!」
「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怎麼能聽這個?」
「呸!你流連花叢的公子哥,什麼時候忌諱過這個?快些說,不然我要跟姑母告狀的!」綠婼笑著捶了他一下,又不肯落了下風,故意拿話激他,「從前不出三五日就膩了,怎麼這個玩了這麼久?行舟哥哥,你別是把自己玩進去了吧?」
李行舟一怔,紙上洇透一筆。
忽然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那雙漂亮的眼睛猛然笑出了眼淚:
「要不是沈家商號的沈公子近日要來談生意,我應該還會多呆些日子,學些江湖伎倆也蠻有意思。
「當初我問她那些家傳騙術,她小氣不肯教我,其實我偷學了幾個,回頭講給你聽。」
……
我不是小氣不肯教,是你說過的,騙人不好。
我不好,但是不能讓你不好。
「好孩子,我這個兒子太淘氣,可男女這事吧,到底一個巴掌拍不響,要我說當初收留他這事,你也不大規矩。
「這些銀票你拿著,別亂說話耽誤了他,也別跟銀子過不去。」
老菩薩喝了口茶,拿過銀票的手又笑眯眯地擦了擦,
「這衣服都髒了,底下有張綢緞莊的兌票子,姑娘拿了做身好衣裳,就當我替無憂賠罪了。」
那兩張銀票並著兌票子輕飄飄的。
有風從雕花窗吹進來,像三隻調皮的蝴蝶,輕捷落在地上,振翅欲飛。
我應該說我不要你的臭錢,罵句狼心狗肺。
我應該把這錢團成泥巴團子,扔在菩薩臉上。
可我沒有說話。
可我只是彎下腰去,一張張撿起來。
「送客罷。」
我坐在門檻上,怔怔望著青石板街上來往的商販行人。
天陰沉沉的,春雨細如絲,卻不肯停。
雨天行人匆匆歸家,燈影都模糊在霧氣裡。
門前冷落,畫舫上彈曲都懶懶的,銀匠鋪子停了敲打,綢緞店裡只有一對夫妻在裁劃熨燙,生意最好的只有一家酒樓,門口廚娘又新蒸上一屜包子。
我不想哭,不知道怎麼臉上癢癢的。
不知道怎麼伸手一抹,就抹了一手冰涼的眼淚。
好笑,我為什麼哭?
這麼多錢呢,我賺大發了,我才不要哭。
等那屜包子蒸好了,我就會把李無憂忘了。
拿著這些錢,我要去對面綢緞店扯緞子做身最貴的衣裳,去銀匠鋪子打金鐲子金耳墜金簪子叮叮當當戴滿身,再買了好酒好菜去畫舫上聽著曲兒胡吃海喝。
要是有不長眼的野狗花子沖我叫喚,我就拿碎銀子砸死他。
明日回村告訴旁人,我金珠沒吃過虧,沒跌過跟頭。
終日打雁,終被雁啄的不是我。
只有我騙旁人,從沒有旁人騙過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