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瞧著她,話又說得極其真誠,荷迴心中一時紛亂不堪,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岔開話題:“皇爺怎麼知道今日是祖母的忌日?”
皇帝自然能瞧出來她的小把戲,卻只是一笑了之。
小姑娘面皮薄,不能逼得太緊。
“上回見你,朕便瞧出來你心情不佳,問你什麼事,偏你這張嘴,跟鋸了嘴的葫蘆一般就是不說,朕只好自己去查。”
荷回有些意外,原來這麼早皇帝便注意到自己的不對勁,她以為自己在他面前一直裝得很好,卻沒成想這樣輕易被他識破。
皇帝的手放到她下顎上,將她的臉輕輕抬起,“往後有何事,直接來找朕便是,記住了?”
他那個兒子可幫不了她。
荷回抬眼與他對視,只覺得自己的防備之心正在被眼前的男人一點點瓦解。
他在要她向他保證,往後無論遇到何事,心裡第一個選擇的,是他,而非李元淨。
這個人,這樣霸道,而這份霸道隱藏在他溫柔的言行之下,叫她著實無法拒絕。
最終,只能叫她點頭:“是。”
皇帝眼底閃過一絲滿意之色,松開她,輕聲道:“去吧。”
荷回對他行了一禮,轉身朝著那群被矇眼的道士走去,來到最前頭的簾子之中,簾子中有個蒲團,荷回跪下,拿起旁邊早被疊好的紙錢和元寶丟入火盆之中。
熊熊的火焰照亮她一雙眼睛,抬起頭,奶奶的牌位正靜靜立在供桌上,它身後,是東嶽大帝的神像。
荷回彎下腰去,將頭磕在地上。
在閣樓上戲班子鑼鼓陣陣的喧囂聲中,身後很快響起道士們的誦經聲,他們的聲量保持得恰好,不會叫亡靈聽不見,亦不會蓋過那些戲腔。
哭了一場,荷回怕自己離開的時間太久惹人起疑,便在道士們誦經完畢後起了身,由得他們繼續踏罡、存神。
從簾後重新繞回左邊廂房,卻不想皇帝還在那裡等著。
“皇爺......”
他萬乘之軀,在這裡看人做法事,也不知道避諱,萬一招惹到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怎麼辦?
這般說出來,皇帝聞罷,卻只是淡然一笑,“這是你的祖母,朕有什麼可忌諱的?”
一句話說的荷迴心尖兒一顫。
是啊,那是她的祖母,可這話從皇帝嘴裡說出來,卻好似變了味兒似的。
荷回不敢看他的眼睛,提醒道:“皇爺,事情已經辦好了,咱們回吧。”
若是再晚些,保不齊被人發現。
皇帝卻道:“再等等。”
荷回疑惑,卻見他拉起自己的手,拇指輕輕擦掉上頭的灰屑,那是方才燒紙錢時留下的,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皇帝修長的手指在她指尖穿梭,神色認真地幫她擦灰,很快將自己原本幹淨的手指也染上灰塵,同她的放在一起,好似一體。
荷回的心開始怦怦亂跳起來,心頭浮現出一絲異樣。
她不知道那是什麼,從前皇帝也不是沒拉過她的手,兩人之間,甚至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可她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她這是怎麼了?
荷迴心中慌亂,想將手抽出來,卻忽然聽皇帝幽幽開口:“你很想念你的祖母?”
荷回不知他怎麼乍然說了這樣一句話,動作頓住,點了點頭。
皇帝嘆口氣:“難怪手上灰這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