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業帝接過話頭,笑道:“天官賜福,是我召景雲來宮中三清觀建玉籙道場,為國祈福。”
“原來如此,”趙濯靈看向他,“既然道場在三清觀,陛下來承歡殿又是為何?”
弘業帝指了指旁邊的坐榻,“坐下歇歇。”
趙濯靈依言走過去。
看她掩袖喝熱飲,弘業帝道:“景雲是樓觀派弟子,已得真法,有感必通,我知道你喜好玄老之學,便帶他來見你。”
趙濯靈放下碗,打量著肅穆垂眸的道士,說:“常聞景雲道長道法已固,仙風道骨,通‘紫雲妙旨’、‘青羽隱法’。”
景雲欠了欠身,“貴妃謬贊。方才,貴妃遠遠走來,仙姿超凡,紅光盈面,令人見之忘俗,而貧道數十載修為,仍不過是肉體凡胎。”
明知是場面話,偏此人說得鎮靜,弘業帝暢懷大笑。
趙濯靈卻淡淡道:“什麼仙姿,餓了要進食,困了要歇息,會老會病,也會發怒,不過是廟裡的塑像一般,被高高地抬了起來,下面人看著,平白生出幾分畏懼。”
景雲卻答:“貧道事神,是因心中有神,說貴妃仙姿脫俗,只因看到了仙人。”
趙濯靈嘴角微揚,“宰我問喪,孔子卻問其心安否。道長此言,想必也是心安之語,既然所言即所見,我也不敢不信。”
景雲不以為意,問道:“貧道鬥膽相問,貴妃近來安眠否?”
趙濯靈看了弘業帝一眼,“尚可。”
道士追問:“敢問貴妃是否夜間多夢易醒?”
她笑了笑,“貴派隱於終南,不近人事,怎麼如今學起佛堂來了,給人診病施藥?”
“貴妃恕罪,貧道見您周身紅光中有絲絲煞氣,才有此一問。”
“什麼?”弘業帝坐直了身子。
“陛下,”道士面向弘業帝,“適才,貧道在三清觀看到宮城西北角黑雲罩頂,恰有長星經過,陛下召問天象,貧道不敢作答,現下見到貴妃,才明白緣由。”
“是何緣由?”
“想必陛下知道長星主災禍不祥,而這不祥之因就在宮中,並且已到此處。”景雲指了指腳下。
趙濯靈冷眼看著景雲,不發一言。
“不知宮城西北角都住著何人?可有純陰命格之人?”
弘業帝捏了捏案角,緩緩道:“楊氏。”
趙濯靈站了起來,“今日是神誕之日,道長卻肆意浪語,不怕沖撞天官嗎?”
景雲蹙眉,“難道是貧道看錯了,貴妃沒有多夢之症?”
她掃視二人,“你說得沒錯,我只要在宮裡就淺眠,在外面就沒事,難道道長能幫我出宮嗎?”
她迎上弘業帝的視線,四目之間火花激閃。
景雲不理會她,朝弘業帝揖道:“陛下,只要讓禍主移居別處,即可除宮中邪氣。”
弘業帝似在猶疑,趙濯靈冷笑一聲,連招呼都沒打,徑往內殿。
只剩二人後,弘業帝面上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尷尬,卻若無其事地問景雲:“有何異常?”
道士垂首恭敬道:“陛下,貴妃一切如常,只有那一縷晦氣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