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啊,你長不長眼,你不公啊!憑什麼好人不長命,惡人卻逍遙自在,憑什麼啊……憑什麼啊……
李仲允伏跪在地,手中緊緊攥著那一紙詔書。他的頭埋在臂彎裡,他失聲痛哭。痛苦襲卷全身,無力抵抗。李仲允咳著,胸腔、腹部火燒火燎地疼,一股血猩之氣湧上喉頭。
“三叔,你……”李澤沐怔住了,他的目光停留在李仲允衣袖上的那抹鮮紅上。
“李澤沐……”李仲允的聲音嘶啞至極,“你不怕遭報應嗎”
“以後的事情朕為什麼要現在去想,朕只求此時此刻遂願就好。”李澤沐平靜地望著幾近崩潰的李仲允。
李仲允忘卻了時間,他勉力撐起身子,跪坐在地,手中仍託著那捲聖旨。也許,他只跪了一會兒,也許,他跪完了餘生……
他起了身,在李澤沐的注視下緩緩地搖搖晃晃地走向一旁的燭臺。他親手點燃了李昊乾的遺詔,也親手毀了自己最後對二哥的念想。
“三叔”李澤沐有些詫異。
“皇上德才兼備,是先皇欽定的太子,欽定的皇位繼承人,臣謹遵聖諭。”李仲允回身直視著李澤沐。
“三叔為何會如此做”李澤沐輕聲問。
“如果臣不這麼做,皇上會讓臣活著離開皇宮嗎這難道不是皇上想要的臣的態度嗎臣累了,只想休息,還請皇上成全。”李仲允面無表情,眼神空洞,聲音也縹緲無力。
李澤沐沉默了片刻,而後道:“三叔請回吧。”
“謝皇上……”李仲允轉身踉蹌離開。
“三爺,你……還好嗎”餘慶華看著李仲允失魂落魄的模樣,擔心極了。
“餘慶華,我恨。我,我想報仇……”
“三爺!”
李仲允暈在了餘慶華懷裡。
柳王府內,李仲允側臥在榻上,頭枕在餘慶華的腿根處。他半闔著眼,淚水時不時落下幾滴弄濕了餘慶華的衣襟。也只有在餘慶華這,李仲允才能找到一絲慰藉。
餘慶華不住地撫著李仲允的頭,撫著他散亂的頭發,撫著他被下的脊背。他看著李仲允這般模樣,只覺得心疼,他捨不得他的三爺受一點委屈。以他的身份他能幫上李仲允的並不多,但他會竭盡所能。
對於李澤沐的繼位,滿朝文武都心存懷疑,不過卻沒有人敢站出來直接把質疑放在明面上。但,總有人是例外,比如長孫潯禕。
自從劉尉一事後,眾人便都曉得這長孫大人是個疾惡如仇又耿直無比的直腸子。那些官場上的老滑頭最煩的就是這種人了,因為他能為了自己認定的理同你死磕到底。所以,長孫潯禕的人緣不是一般的差。但,就是這種人卻做了所有人都不敢做的事。
自從李昊乾駕崩,李仲允到現在為止就從未上過朝,他是在楚怡年口中聽到當日之事的。
那日上朝,長孫潯禕竟然把山呼朝拜都拋到腦後了,在那聲“皇上駕到”後直接對李澤沐開炮了。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裴景煜和嶽永文早已按照李仲允的意思把李澤沐下毒謀害先帝之事傳得滿宮風雨。
長孫潯禕抓著這點不放,又一一陳述最近樁樁件件的反常之事,從那道多餘的遺詔到張三的死,再到陳公書全家悲劇與姜敏學的莫名死亡以及李澤沐上位後不近人情的打壓措施,他言辭犀利,句句緊逼,分毫不讓。據說,當時那偌大的朝堂上只餘帶有迴音的長孫潯禕聲如洪鐘的聲音。
當長孫潯禕終於停下了他的質問時,李澤沐的臉色難看得嚇人,他拂袖而去,只留下一群戰戰兢兢,生怕被風雨連坐的臣子。
而更令眾人膽戰心驚的是,當晚,長孫潯禕就死在了府中。他是被人一刀刀活生生剮死的,死相慘不忍睹。
幾日後的深夜,柳王府內聚集了幾人,他們是楚怡年、白玄清、上官宏、顧鈺宣以及——
“王爺,這位是下官的同僚大理寺少丞嚴惠頃嚴大人。”顧鈺宣介紹道。
“拜見王爺。”嚴惠頃恭敬道。
“少丞大人。”李仲允回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