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未見過導師露出這樣的眼神。也從未見他臉上的那灰敗的黯淡的神情。他機械化地向前,屈膝半跪在床前的毯子上,試探著向他伸出手去,“……您還好嗎?”
像是生了鏽一樣,慢了有好幾秒,風時的目光方才轉向他。
他微微搖了搖頭,“沒事。”
艾爾文斯當然不可能相信。風時坐起來,拉著他起身,扯動唇角給了他一個微笑。
“只是有點累,想休息一下……沒什麼事,艾文。”
一邊說著一邊向他靠了過來。艾爾文斯攬住他,在床上坐下,輕輕為他理順散亂的長發,“……怎麼突然這麼累?”
“有的時候就是會突然感覺很累的啦。”
風時把頭埋在他的懷裡,看上去累得不想說話。
艾爾文斯攬著他靜靜地坐了一會兒。
“要吃飯嗎,先生?”
風時搖了搖頭,“不想吃。”
“給我看看您的心心。”
風時拉起睡袍,給他看了看魔紋的桃心。
……能量還有三分之二。艾爾文斯把他的衣服放下去。
“您到底怎麼了啊?——快點和我說。”
“說了沒什麼啊。”
“先生!!”
風時又不說話了。艾爾文斯看著他,心急如焚。
他開始猜,猜他是不是做噩夢了,是不是又回憶起了不好的事。風時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送我回那邊一趟,艾文。”
“您要幹什麼,先生?”艾爾文斯說,“您先告訴我,您到底……”
“——送我回那邊。”
片刻的沉默過後,艾爾文斯念出了放歸的咒語。
風時因為脫離了他的追問而感到輕松,但下一刻便又深深感到後悔。他是從卡內基的法師塔被召喚走的,所以被送回去後,他也再次回到了卡內基的法師塔裡。
魔法燭臺搖曳著恆定不滅的光。一摞摞書籍幾乎從地面堆到天花板,看上去就像是一根根藝術化的柱子一樣。列滿了公式與輔助圖形的手稿與卷軸散亂在桌子上,風時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關於魅魔等階上限突破可能性的研究資料先前曾經擺放過的地方。
必須承認,他的法師朋友真的是個天才,魅魔——更確切地說是包括魅魔在內的所有低等魔族,都不可能突破等階的限制,這一點他藉助勝利之冠的指引方才明白,然而他只是單憑運算實驗便推了出來。只是,他把那當成了規律,寄希望於反常規的手段,但那並不是規律,而是法則,規律或可打破,然而法則……
風時猛地轉過身,飛快地向外走。
得趁著卡內基沒看到他趕緊離開,不然,他要怎麼和他說——要怎麼和這位天才法師朋友說,等階的限制不可能打破,他永遠也無法實現成為傳奇法師的夢想了,永法無法以平等的身份和他愛的地下城主在一起,無法熬過魔力的枯竭,加盟哈倫卓耿,去享受網際網路,圖書館,和龍族一起坑錢……和他在遙遠的未來再相見?
他沒能走掉。
“風時!”
血魔法師從廊道的窗子飛了進來,玄色的雙翼在背後斂起,“這麼快就回來——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