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硯修,上回讓你一起拿來的鐵盒子,你放在哪兒了?”秦盛國問道。
“我去找。”秦硯修立刻起身,開啟書桌一側的櫃子,從堆起的那摞字帖上,拿起鐵盒。
他將鐵盒雙手捧到秦盛國的面前,秦盛國格外珍視地開啟了鐵盒,從裡面拿出幾張照片,小心地捏在手裡。
“這是……”沈雲微好奇地看著。
“這就是硯修的奶奶,我的妻子。”秦盛國長滿皺紋、瘦骨嶙峋的雙手,愛惜地撫摩過照片。
“我們是在香港讀書時認識的,是北城同鄉,所以一見如故。畢業後,我們在香港結了婚,生了孩子。孩子稍微大些時,我們經常乘著輪船周遊世界,那是我們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
“可誰也沒想到,後來……發生了海難。”秦盛國閉上眼睛,捏著照片的雙手止不住在發抖,“我和她都落了水,當時她離我太遠了,我拼命遊向她,將她抱進懷裡時,只感覺她渾身虛弱透了。”
“我們都得救了,上了小艇。可她一個月後,還是因為肺炎並發症去世了。”秦盛國的雙眼重新溢滿熱淚。
“她沒得太早,甚至沒留下一張真正的彩色相片。”
人生就是如此造化弄人。
兩人周遊世界時,都不愛拍人像,只喜歡拍風景。
直到妻子去世後,秦盛國翻遍她的遺物,才發現她的照片少得可憐,其中一張還是他們的結婚合照。
其餘幾張,拍照時也沒有太過講究。
六十年代末的照片,雖然看著是彩色,但那是攝影師手動洗膠片時上的色,終究失了真。
不像現在沈雲微給他拍的那些蘭花,都那麼色彩繽紛,如此鮮活。
“她喜歡蘭花,又總說,養花如愛人,養蘭花更是如此,要我戒掉毛躁,爭取成功養出開花的蘭花。”
“而我養了這麼多年蘭花,其實也總想著,她的名字裡有個蘭字,蘭花開時,就像她還在。”
秦盛國對早逝妻子的追憶,讓沈雲微與秦硯修心中觸動。
沈雲微雖從小見父母恩愛,但這種恩愛與秦盛國夫妻之間的刻骨銘心比,似乎又是另一番心境。
她也總算明白了秦家所謂的對於沉船的忌諱。
原來秦盛國的妻子,因海難而死,造成秦盛國一生之痛。在這種巨大的陰影與傷痛下,他自然是不願再見到沉船了。
至於秦硯修,也是第一次聽到爺爺奶奶的愛情故事。
時至今日,他終於明白爺爺為什麼不怎麼提起奶奶,卻又經常手裡捧著個鐵盒子,呆呆坐上一個下午。
隨著年歲漸長,爺爺身體不好了,偷偷抱著鐵盒子的時間卻更長了,嘴裡總唸叨著。
這些都是聽家裡的傭人說起的,秦硯修以為爺爺是帕金森開始加重,卻沒想到他是在悄悄思念妻子。
“奶奶她真漂亮。”
在秦盛國將照片遞給沈雲微時,沈雲微歪過頭,看得很認真。
“是呀。”秦盛國受了她的感染,悲傷默默被斂去,回憶起過去的美好,“看她這兩條辮子,她頭發多,總發愁紮起來毛燥。我就跟她說,我頭發多,求她給我勻點頭發,別讓我老了時成了禿頭。”
“她不願意給我勻,還說等我老了時,如果我頭禿了,她要第一個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