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幾年前,許擇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他能站在蕭止邇身後,親手替他攏起垂落的發絲。
烏發如水從指縫間流淌而過,許擇眼底壓著濃濃渴求,他忍不住舔了舔自己幹澀的下唇,緩緩呼吸幾次後才拋開那些不斷擾亂自己情緒的雜念,認認真真地給蕭止邇在腦後紮了個小揪揪。
“好了。”
許擇笑眯眯地彈了彈蕭止邇腦後的小揪揪,眼見著發尾搖晃,他才拍拍蕭止邇的肩頭,示意他可以轉回來了。
蕭止邇抬手摸了摸自己腦後的小辮子,坐正身體後偏頭去看許擇:“好看嗎?”
他就這麼看過來,漂亮的桃花眸裡盈著一汪明媚暖光,一如當年俊秀模樣,好看得讓許擇移不開眼。
他還記得那是一年盛暑天,蕭止邇抱著一摞材料匆匆從籃球場邊走過,微風吹拂樹葉帶來沙沙聲響,正是瀟灑恣意的少年時。
“小心!”
遠處傳來一聲喊,蕭止邇從思緒中抽身,抬眼就見一個籃球正直直朝著自己砸過來。
大清早就籃球砸臉,這運氣是不是也太差了?
蕭止邇只來得及腹誹一句,他後退半步,側身時卻撞進了一個人的懷裡。
“砰”的一聲悶響,籃球墜落在地彈動兩下緩緩滾走。
蕭止邇抬頭就對上了一雙極好看的鳳眼。
“你沒事吧?”
陌生青年的聲音裡帶著不作假的關懷,蕭止邇怔愣一瞬,隨即笑吟吟地擺了擺手:“多謝你。”
說著,他垂眸掃過面前人的手臂,見青年擋在自己身前的白皙小臂上帶著一個碩大黑灰色印子,蕭止邇連忙從口袋裡掏出一包濕巾遞給他。
許擇也不跟他客氣,他抽出一張,馬馬虎虎在自己手臂上蹭了蹭,沒把那塊汙漬蹭掉就算了,反倒是灰塵擴散,大片的灰印惹人發笑。
許擇不由得臉一紅,他有些尷尬地看了蕭止邇一眼,伸手就想把挽起來的襯衫袖子拽下來遮一遮:“咳……我回去洗一下就好了。”
蕭止邇禁不住笑起來,有風從兩人身邊卷著花葉吹過,柔軟的花瓣帶著粉粉嫩嫩的蕊落在蕭止邇的發頂,陽光垂落,他整個人都像是在發光。
他笑吟吟地把手中抱著的材料往許擇懷裡一推:“幫我拿一下可以嗎?”
許擇傻乎乎地眨眼:“啊,好、好的。”
蕭止邇見他把材料接過去,便自己拿過濕巾,又握住許擇的手腕讓他屈肘,耐心地將青年人手臂上的籃球印子擦幹淨。
微涼又潮濕的紙巾蹭過面板,暗沉沉的灰跡乖順地褪去,只留下被籃球狠狠砸中後泛起的一抹微紅。
畢竟許擇被砸了一下是為了保護自己,蕭止邇有點不好意思,他輕輕抿唇,抬眼時唇角已經帶上了點羞澀笑意。
陽光之下,他眉眼溫柔,腦後匆忙抓起來的小發辮支稜著尾巴,倒是打破了蕭止邇滿身的柔和書卷氣,有了一種活潑淩亂感。
“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
蕭止邇一雙眼亮晶晶的,他看著許擇,笑著開口邀請。
許擇忍不住笑起來,還是那麼愛請人吃飯。
但幾年過去,蕭止邇就像是被時間偏愛的寵兒,依舊是那樣俊秀文雅,一如當年的好看。
有醫院裡消毒水的氣息從鼻尖輕飄飄滑過,許擇喉頭微緊,聲音都有些低啞,他笑得溫柔繾綣:“好看,和當初一樣好看。”
蕭止邇微微睜大了眼。
那個盛夏的記憶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埋進記憶深處,直到今日才被同樣的發型和同樣的人喚醒,蕭止邇的眼底溢位些掩飾不住的訝異。
他眸光流轉,隨著心底那個略顯青澀的少年面孔重新出現在自己的記憶裡,蕭止邇莞爾:“謝謝你幫我,我請你吃飯吧?”
在他的聲音裡,彷彿有那年樹蔭下的蟬鳴聲響起,卷著記憶深處籃球撞擊的砰砰聲,編織成如夢一樣的現實。
許擇剋制不住地伸手,他攥住蕭止邇的手腕,露出蕭止邇不知道從哪裡蹭上的一團深藍色墨跡。
許擇從口袋裡摸出一張單張包裝的消毒濕巾來,撕開包裝紙,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蕭止邇的手,聲音飄散在帶著消毒水味道的風裡:“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