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承遠遙望了眼朱雀門方向,提步道:“不管如何,先解決朱雀門飛麻煩再說。”
我一把扯住他的披風,道:“我還是不放心,這樣吧,你讓張大哥率飛騎馳援朱雀門,你與我去昌河館驛看看。”
侯承遠身形微滯,回頭道:“有這個必要嗎?阿史那思摩的殘軍都集中在朱雀門,哪還有多餘人手去營救頡利?”
我凝注著他,儘量讓自己的眼波充滿了溫柔,也儘量讓這份溫柔看起來真摯,柔聲道:“只是去看一眼,誤不了什麼事的。”
溫柔是女人最天然的武器,也是最有效的武器,百鍊鋼遇著它也會化成了繞指柔,尤其是用來對付深愛對自己的男人,往往成效顯著,卻也傷害最深,假意的溫柔,就似毒藥,不僅砭人肌骨,更能侵蝕人心。
侯承遠回視著我的眼睛,目光也立刻變得溫柔而真摯,嘆氣道:“你這倔脾氣什麼時候能改改?”
我勉強一笑,移開了視線,再不敢看他的眼睛,他眼中的溫柔越真摯,我就越覺得愧疚。這一刻突然很厭惡自己,原來我也很虛偽,我還很會利用別人的感情,甚至為達目的,也會不擇手段。
侯承遠並未留意到我神情的異樣,靠近張衝附耳低言了幾句,與我騎馬向昌河館驛馳去。
黎明前的夜,彷佛格外靜謐,風已住,四周一絲聲音也無,連蛙鳴蟲啁都已停止。
天地似已被無邊的黑暗吞沒,館驛門口高懸著兩盞燈籠,微微跳動的火光是這條街上唯一的光亮。
燈籠下面垂首肅立著四個軍士,其中兩人有著與另外兩人截然不同的相貌,他們輪廓分明、濃眉深目,臉龐如刀刻斧鑿般的硬朗,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同樣稚嫩。
這分明就是突厥人,我好奇地左右打量過好幾遍,而侯承遠似乎對於他們的長相併不奇怪,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自顧上前拍了拍門環後,與我並肩等候。
感覺過了很久,門後才響起一陣腳步聲,沉穩、厚重,腳步很快,一聲接著一聲,卻絲毫沒有侷促感。
門被緩緩開啟,一條彪型大漢倏然出現在眼前,他的身材很高大,相貌也很奇異,石褐色的眼眸中寒星四射,雕刻般的臉龐傲氣逼人。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大漢額角上刺的那個血紅色的狼頭,這是突厥人最引以為傲的圖騰,也代表了他曾經的榮耀,只有突厥最勇猛的戰士才配刺上這個圖騰。
又是突厥人!?我已然滿腹狐疑。
侯承遠仍然沒有絲毫詫異之色,只是面無表情地凝注著眼前的大漢,大漢也以同樣的神態回視著他。
對望了良久,大漢的臉上逐漸綻出笑意,隨即拍著侯承遠的肩頭,朗聲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承遠老弟,自惡陽嶺一役,已有數月,沒想到會在此處重逢。”
侯承遠也笑了笑,向他拱手一揖,道:“人生無常,事事難料,末將也未曾想到昔日以死相搏的對手,今日竟會成了朋友。”
“朋友?!”大漢眼光微動,豪爽大笑了幾聲,道,“我執失思力雖是敗軍之將,但能讓我認同的朋友卻是不多,偏偏承遠老弟就是其中之一,單為‘朋友’兩字,你我就該痛快大醉一場!”
男人之間的友情,女人總是難以理解,前一秒或許還是敵人,但下一秒說不定已成為朋友。或許不像女人之間那樣細膩、柔和,但他們灑脫、剛強,而且更能觸動人心。
豪傑遇上豪傑,自然是話得投機,頃刻之間肝膽相照。
侯承遠笑道:“改日若得閒暇,定當奉陪到底。今日深夜叨擾將軍,實因事出緊急。”
執失思力略肅神情,道:“城中之事本將已有所耳聞,也知道老弟來此何意。”
他的眼角瞥到我,頓了下,轉而問:“這位姑娘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