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出絹子印了印眼眶,悽哀地說:“看著先生,奴婢想起了阿爸,如今坐困深谷,不知今生是否還能相聚。”
李玄機慈愛地注視著我,點了點頭,長長嘆道:“世間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行得春風,便得春雨,人生一切皆是造化。自然而然,人生隨緣,知足常樂,隨遇而安。”
我細細咀嚼了會李玄機的話,頷首道:“多謝先生開解。”
我咬著下唇,稍緩了緩情緒,緊接著又問:“先生找奴婢可是有事?”
李玄機道:“方才無意間聽到海東青的鳴叫,覺著好奇,特地循聲尋來,原來是姑娘所豢養,沒想到姑娘也會馭鷹。”
我低頭道:“此鷹乃是奴婢的……一位友人所贈,馭鷹也是這位友人所授,奴婢只是略懂皮毛,閒來無事逗逗悶子,讓先生見笑了。”
李玄機笑著說:“姑娘不必過謙,海東青迅捷體健,其飛極高,能擒天鵝,搏黠狐,黑水?鞨視之為‘萬鷹之神’,足見其兇猛異常。民間常有‘九死一生,難得一名鷹’的說法,捕捉和馴服尚且不易,何況是駕馭?”
李玄機仰天望了片刻,接著道:“我觀姑娘的鷹更是其中極品,純白無雜,金眸玉爪,目光如電,可謂價值連城。”
我的手輕輕撫摸著白犀手套,淡淡笑道:“星璇於別人來說或許只是一件世間難得的寶物,但於我來說卻有著特殊的意義,已如我生命的一部分,就算金山銀山也不能抵它萬一。”
李玄機微一怔,喟然道:“不錯!世間總有用金錢無法衡量的事物,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在下方才的話有些唐突了。”
我俯了俯身子,略帶歉意道:“先生言重了,是奴婢突然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
李玄機一笑未語,靜靜站了很久,方又說道:“在下想起還有些事情要辦,就不叨擾姑娘了。”一面向我拱了拱手,轉身而去,走了幾步,似是憶起了什麼,略頓步子,回頭笑說:“差點忘了告訴姑娘,今夜是老爺出關的日子。”
我眼睛驀地一亮,臉上難掩欣喜,說:“老先生要出關了?真是太好了,奴婢已有一個多月沒見過他老人家了!”
李玄機笑著微微頷首,復提步去了。
當夜,我略微打理了儀容,便匆匆出門,行至清心居前,刻意放緩了腳步,理了理衣裙,上前叩了門。
“丫頭,進來吧。”屋內響起老先生軒昂清朗的聲音。
我輕輕推門而入,鄭重其事地向老先生行了個禮,一面笑問:“先生怎麼知道是奴婢?”
話剛問出口,我就嘲笑自己怎的如此糊塗,除去數十名玄甲騎宿營在谷外,棲鳳谷中就只有我、李玄機和老先生三人,而李玄機正立在老先生身側,不是我還會有誰?
老先生指著我笑對李玄機道:“平日最是機靈聰慧的丫頭,今日倒是難得糊塗起來。”
李玄機一笑,說:“難得糊塗也未必不是福氣。”
我點頭笑道:“玄機先生言之有理,古訓有言,聰明反被聰明誤,糊塗自有糊塗福。”
我一面說一面抬頭望向老先生,閉關一月,雖有清減,但依舊儀表魁偉,紅光滿面,身軀凜凜,雙目炯然有神,光彩四射,顧盼生威。
我沏了盅蒙頂茶笑吟吟地捧到老先生面前,他笑著從我手中接過,端茶聞了聞,卻隨手擱到了一旁的案上。
我噘著嘴,失望地問:“先生是嫌棄奴婢沏的茶嗎?”
他捋著花白的長鬚,微笑著搖了搖頭,“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丫頭,你用人間第一茶款待老夫,可是有事相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你還是先說事吧,省得老夫喝了你的茶反不了口。”
我一臉委屈,道:“先生怎麼如此看奴婢?奴婢是許久未見先生了,特意沏了盅好茶孝敬您老人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