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應該可以透過的淺灘無法通行,
因為繞路迷失方向,
因為沒在天黑前趕到可以住宿的村莊,而不得不在雨中露宿。
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只知道,都是因為下雨。
該死的雨。
有時候如牛毛般綿綿不絕,有時候如瓢潑般氣勢磅礴。
下個不停的雨。
羅傑在崎嶇的山道上蹣跚地走著。
在淋了雨的山道上騎馬是種危險的奢望。
他忘了是在第幾天看到的。
山澗裡那匹馬和它的主人。
屍體都被泡得腫脹了。
那人的腳還套在馬蹬裡。
臉已經認不出來,看裝束似乎在客棧大堂裡和他打過招呼。
羅傑想,一個愚蠢的人。
任何在被雨水沖刷得滑溜溜的山道上騎馬賓士的人,都是愚蠢的。
所以愚蠢的人死了。
但這個蠢貨的死是有價值的,他提醒了後來的人,別像他一樣愚蠢。
羅傑想,其實自己也是個愚蠢的人,任何踏上這條路的人都是愚蠢的。
他想,該死的雨,該死的路,該死的朝聖。
他想,在出發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件愚蠢的事。
這個朝聖對他而言,是一件完全沒有意義的事。
只是因為喝多了當眾許了諾。
喝多的時候許下的任何諾言都是愚蠢的。
而且還傻乎乎地去和未婚妻說了。
然後為了面子不得不去做。
任何為了面子不得不做的事都是愚蠢的。
但是現在再回頭已經不行了。
他想,其實剛開始濛濛細雨的時候是可以回頭的。
那時候山洪還沒爆發。
那時候路過的那些木橋還沒被沖毀。
那時候來路上的那些淺灘還能趟過。
但那時候他還是自信滿滿的。
那之後就不能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