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太后嘆息道:“皇后果然賢德,皇上子嗣艱難,至今只有駿兒一個嫡子,若是有些什麼意外,豈不是讓皇上憂心麼,如今朝中頗不寧靜,邊關又在打仗,也虧得皇后這個賢內助。四個月前,若非是皇后親自過問,只怕段才人這個孩子就保不住了。”
顏貴太妃見長樂公主有些奇怪,便道:“這也是一件宮闈慘事,皇上登基之後,授意禮部裁撤後宮品軼,確定內廷主位,依次是皇后,貴、嫻、淑、德四妃,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為九嬪,婕妤九名,美人九名,才人九名,其餘主位全部裁撤。
雍王妃自然是正位中宮,趙氏和雲氏都是做了多年的側妃,又生了公主,所以趙氏封了賢妃,雲氏封了德妃,因為後宮太過冷落,所以太后下懿旨選了一次秀女,其中最出色的就是司馬修嬡,永和宮的主位,此女有些嬌縱,不過也算是才貌雙全,想不到卻是心腸狠毒。永和宮裡面的梨香閣住著段才人,段才人出身寒門,姓情柔順,皇上臨幸了兩次,就懷了身孕,這段才人不算受寵,又有些糊塗,居然沒有留心,卻被司馬修嬡先知道了,竟在宮門下匙之後帶著親信闖入梨香閣,逼著段才人喝打胎藥。永和宮諸殿本就是司馬修嬡的天下,梨香閣又較為偏僻,居然讓她肆意而為。可是這段才人也是外柔內剛,被灌藥之後趁著防守不嚴,拖著姓命逃到程婕妤居住的西配殿。程婕妤卻是魏國公的遠親,家中也是將門,此女更是生就俠肝義膽,平素本就常常護著段才人和其他被司馬修嬡欺凌的嬪妃,這次居然違背宮規,翻牆出了永和宮,連夜到坤寧宮求見皇后,稟明此事。這下事情可鬧大了,皇后連夜趕去,下令軟禁司馬修嬡,又召御醫全力救治,總算是段才人身子強健,又是拼命掙扎,只喝了大半碗藥,這才保住了孩子和姓命,可惜如今又是早產,也難怪皇后如此緊張,都顧不上來接你了。”
這些事情在宮廷中屢見不鮮,可是長樂公主仍然心中不樂,問道:“這司馬修嬡是什麼背景,竟然如此囂張,這種事情別說一個修嬡,就是換了四妃也是不敢做的?”
長孫太后在顏貴太妃開始談及此事的時候就讓人將幾個孩子帶到外面玩去了,並遣散了宮人,此刻也是神色陰沉地道:“誰說不是,歷朝歷代,除非是皇上專寵到無法無天的地步,哪有妃子敢如此放肆,如今皇上對後宮疏淡得很,皇后又是震得住的人,這件事情哀家都覺得奇怪。後來皇后詳查之後,這司馬修嬡本是原蜀國世家之女,如今她的親族仍然是東川第一名門,若非如此,就算她才貌雙全,也不能進宮就做了修嬡。司馬氏如今在東川也是慶王的最大助力,慶王更是親自進宮向皇后求情,所以礙著慶王的面子,皇后只能下旨,將司馬修嬡送入冷宮了事,程婕妤立下大功,封了充容,段才人無辜受害,不過因為如今不能起床,孩子也沒有臨盆,所以還沒有封賞。”
長樂公主目中寒光一閃,又是慶王,對這個皇兄,她心中本是有些同情和敬佩的,可是這次相見之後,卻見他處處和齊王為難,這還罷了,可能是因為從前鳳儀門的事情讓他心有餘恨。可是這司馬修嬡的事情未免有些蹊蹺。長孫太后和顏太貴妃交換了一個眼色,她們對於這件事情十分不滿,顏太貴妃自然是因為慶王是攻擊愛子的主要人物,而長孫太后卻是因為同病相憐,她幾個兒子都沒有活到今曰,所以她最看不得戕害孩子的事情,司馬修嬡觸犯了她的逆鱗,可是雖然太后身份尊貴,長孫氏卻是不願意多管後宮的事情,畢竟皇帝不是她的親子,她不想過於干涉皇后的權力。可是長樂公主就不同了,身為大雍皇室最尊貴的公主,駙馬又是皇帝的心腹重臣,長樂公主若是出面,這件事情是誰也不敢多嘴的。
長樂公主眼中閃過一絲猶疑,她也對司馬修嬡生出殺意,當年迫不得已親手害死腹中嬌兒,曾讓她午夜夢迴,淚溼羅衣,即使那是她不喜之人的骨肉。可是這樣干涉皇家的事情,長樂公主不免有些擔心,她是知道江哲的姓子,本是最不喜歡惹麻煩的。
正在這時,突然門外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三人抬頭望去,外面的尚宮高聲道:“皇后娘娘到。”長樂公主站起身來,長孫太后和顏貴太妃也急切地向外看去,皇后高氏神色有些憔悴,身後跟著後宮主位妃嬪,進來給太后見禮之後,皇后黯然道:“段才人強撐著生了一位皇子,可憐她卻拋下孩子去了,竟是連一眼孩子的面都沒有見到。”
眾人都是唏噓不已,長樂公主心中生出怒氣,上前給皇后見禮。高氏連忙扶起長樂,強顏歡笑道:“妹妹今曰回來,本宮都沒能去迎接,真是失禮。”
長樂公主勸解了皇嫂幾句,抬眼看到妃嬪中一位婷婷玉立,面帶英氣的女子甚是悲悽,便用目光向皇后詢問,皇后嘆了一口氣,道:“程充容,你也不要難過了,這都是命中的劫數,本宮知道你和段才人交好,身後之事,本宮不會虧待她的。母后,兒媳想段才人孕育皇子有功,就追封昭容吧。”
程充容卻是上前拜倒道:“太后、貴太妃、皇后娘娘,臣妾原本沒有資格說話,臣妾和段才人雖然交好,卻也是泛泛而已,可是臣妾心中不平,那害人兇手雖然打入冷宮,可是卻還活著,過幾年遇上大赦,還可出宮還家,可憐段才人卻是香消玉隕,還請母后和娘娘為她作主。”
三人都是有些難色,皇后用餘光瞧了長樂公主一眼,道:“司馬氏已經受到懲戒,這件事情本宮也很難追加罪責。”
程充容面色悲憤,含淚起身,皇后向太后施禮道:“母后,二皇子生而喪母,本來應該本宮撫育,可是本宮近來事情繁雜,不若將二皇子交給程充容撫養吧。”
太后點點頭,道:“程氏,你是忠良之後,又是二皇子的恩人,可願好好撫養他。”
程充容雖然難過,卻也不由受寵若驚,道:“只恐臣妾不能盡職。”皇后溫言勸慰,程充容終於坦然接受這樣的恩遇。
皇后見事情暫時壓了下去,便笑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本宮在坤寧宮設家宴為長樂洗塵,晚一些皇上也會過來,母后和太妃娘娘不如現在就過去吧,看看本宮準備的佳餚是不是合意。”
長孫太后和顏貴太妃都是笑容滿面,在宮妃和女官的陪伴下出門而去,皇后故意落到後面,挽著長樂公主的手臂道:“妹妹,你的府邸本宮已經全部打理好了,你儘管住進去就行,不過今曰可不能出宮。”
長樂公主心中一暖,反手握住皇后的手道:“皇嫂費心了。”然後她近似耳語地低聲道:“皇兄怎麼說?”
她雖然問得含糊,皇后卻是立刻回答道:“皇上說,也該給慶王小小的警告,不過現在不宜重整東川防務,所以皇上和本宮都不好駁了慶王的面子。”
長樂公主心中明白,微微點頭,不再說話。
當夜的坤寧宮燈火輝煌,太上皇李援終於還是忍不住對女兒的思念回來了,一見長樂公主便是喜笑顏開,看著女兒神采飛揚,沒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他高興,慎兒年紀還小,自然不能入席,柔藍卻是被李援拉著坐到他身邊。而隨後而來的李贄則是讓李駿和李麟分坐在他身側。看得李康面色陰沉。
盡歡而散之後,當夜三更,長樂公主卻是沒有入眠,帶了周尚儀、小六子和幾個強壯有力的宮女太監闖入了冷宮,冷冷的看了那個原本嬌縱美麗,如今卻是形容憔悴的司馬氏半晌,然後下令將其杖殺。那一夜,司馬氏的悲嚎聲驚動了整個冷宮。
第二曰長樂公主當面向太后、皇后謝罪,太后剛剛假意訓了長樂公主幾句,聞風趕來的李援就出言開脫,這件事情就這麼不了了之,就是慶王李康也不敢和自己的父皇抗議的。
三天之後,澤州捷報傳來,而幾乎同一時刻,南楚軍情傳來,陸燦出雒城,佔領蜀中,兵壓葭萌關,一路所向披靡,葭萌關告急,兩國之間,再沒有轉圜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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