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回了漆案前端坐。
“起來吧。”
姬豪這才起身。
“這興建館舍,首要之事便是選址。本公子本意欲今日同將作以及將作屬官一同前往驪山,將作認為是否倉促了些?”
“不倉促不倉促。”姬豪訕訕笑著,“只是臣還需召集齊石室、東園主章、主章長以及五校……”
(石室掌建築石料、東園主章令掌木匠、主章長掌伐大木、五校掌營建。五校所屬多為刑徒。)
扶蘇面色一沉,忽的揚手只舉食指與中指,示意姬豪不必再多言,“午時之初,本公子要在驪山腳下會同姬將作及其屬官共議選址定基之事。”
姬豪心頭一震,怎的這麼快?今天就出發。
“下官明白。”姬豪躬身作揖,面色凝重。
“事不宜遲,你先行一步吧。”
“唯!”
姬豪大步流星出了六英宮,這才長呼了一口氣。
姬豪腦海裡回想著公子扶蘇所說的每一句話,琢磨著每一個字眼。
‘首要之事便是選址。’
能說出這句話,顯然這公子事先就已經做了許多準備。
堂堂公子,好好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不過,偏要出宮去曬日淋雨,就是為了幫那群亡國之徒修館舍?
忽的一下,姬豪腦海裡閃過一片白光。高大魁梧的身子忽的一頓,右手握拳,狠狠捶在強上,他立在高高的宮牆之間,似是一棵挺拔的樹橫在狹窄的宮道上。
他拂了拂自己的下巴,摸著自己並不存在的鬍鬚,眼珠子咕嚕咕嚕地打轉,
“這公子方才原是和自己玩笑呢,可笑自己竟然當了真。這館舍一修,韓趙魏遺民得悉,怕是非但不會再擔心他們的舊主,反而會對他們心存羨慕,甚至是生恨……”
“好一招殺人誅心!”想到這一點的姬豪,不由自主地打了個顫慄。
之前趙高告訴過自己,這主意,是公子出的。
如此說來,公子現在的心計城府可絕非一般少年所能及。
王上即便再功高,也逃脫不了一個死字;而長公子再不濟,也還是長公子,按照秦國禮法,待王上百年之後,這秦國的天下,是這公子扶蘇的。
看來此次興建館舍,他要多多賣力了。
姬豪眼中突然又閃著光彩,昂首闊步向朝金光四射的東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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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武立在殿內,久久不能回神。
方才這一席話,他也是聽的目瞪口呆。
這還是他那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謙謙公子君嗎?方才公子那咄咄逼人的氣勢,著實讓他吃了一驚。
“池武!”
“臣下在!”
“備駕。”
池武卻搔搔後腦勺,“去哪裡?”
扶蘇擰眉,早年的池武也算得上英姿颯爽,可是現如今他已經變得大腹便便,滿面油光起來。
池武不知,扶蘇已經觀察了他許久。池武對待一陽殿裡的諸事,可做起事情來總是差強人意,沒有半點嚴謹的態度。
做他的手下,只忠心可不夠!
看來,長公子的衛率,是個閒差啊。
見公子臉色不悅,池武面帶慚色,低傾著頭,等著公子的訓斥。
“驪山。”一道不知從何處傳來的低微的聲音進入池武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