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更準確的說,是瞧見晴雯的冷臉之後就走了。
白天他其實就發現晴雯出現在了寶姐姐身邊,但那時也只當是湘雲探病時,不方便帶太多人在身邊,所以臨時讓她們跟著寶姐姐。
直到下午在院門口,又撞見了冷若冰霜的晴雯,才知道史湘雲臨時將她借調了過來。
因上午漏了怯,寶玉本就不敢見寶姐姐,全是襲人拼命勸說才跑來獻殷勤的。
結果在門前撞上晴雯那一張冷臉,好容易鼓起來的勇氣當時就洩了乾淨,直接落荒而逃。
「知道了。」
寶釵點點頭。
晴雯見她再沒有下文,便表示要去小廚房討一碗熱粥來,自顧自退出了洞房。
等她走後,寶釵有些狐疑的問香菱:「晴雯在你們那邊兒過的不甚如意?我怎麼瞧她一直板著臉?」
「那倒也沒有,她就是一直放不下怡紅院那點事兒,太太、姨娘都開解過,也不見有什麼效果。」
寶釵聽了,就想說一句有其主必有其僕,但轉念又一想,如今晴雯已經是焦家的人了,再說這話有些不妥,於是轉而打聽起了香菱在那府裡的日常見聞。
香菱與她是舊日主僕,本就親近的很,但凡能說的就不會瞞著。
聽說焦順時不時就會給湘雲準備一些浪漫驚喜,平素裡也是關懷備至,變著法的逗她開心解悶,寶釵心中又是豔羨又是酸楚。
若僅只是這些倒罷了,主要是在家如此和藹可親的焦大哥,在外面卻是縱橫捭闔名震四方——也唯有這般,才真正撐得起「憐子如何不丈夫」之說。
反觀寶玉,對待感情顛三倒四一日數變,在外面更是爛泥扶不上牆,也就唯有一身皮囊還算看得——但想到他如今那醜怪的瘌痢頭,似乎連這唯一的優點都已經搖搖欲墜了。
聽著、想著,就這麼斷斷續續的將那一碗米粥喝完,薛寶釵才發現已經過了亥正【晚上十點】,不由蹙眉道:「怎麼太太還沒回來?」
「也或許是親家太太留她過夜了吧?」
香菱意猶未盡的收住話頭,上前從寶釵手裡接過空碗,道:「要不讓人過去問一問?」
寶釵想了想,搖頭道:「不用了,左右是在這府上,難道還能出什麼意外不成。」
…………
意外倒沒有。
薛姨媽不過是被焦順纏住,一時難以脫身罷了。
雖然他在姐妹兩個當中,向來都更偏愛薛姨媽,但這回明顯是偏心的有些過頭了。
但薛姨媽以為他是想身體力行的撫慰自己,王夫人也只當他是在幫自己開啟薛姨媽的心竅,皆都處在自我感動當中,卻哪裡知道這賊漢子不過是一想到寶釵,便動力十足罷了。
雖然他這個「中人」奮力做好了溝通工作。
但兩姐妹之間最後卻並沒有達成一致意見,畢竟賈寶玉臨門一腳的表現實在太過拉胯,薛姨媽心疼女兒,自然不肯輕易鬆口。
到最後,王夫人也只能白忙一場滿載而歸。
一夜無話。
第二天王夫人日上三竿才遲遲起身,剛穿好衣服,就聽彩霞稟報說是三姑娘來了。
「讓她進來吧。」
王夫人慵懶的回了句。
不多時彩霞將探春領進來,見她正坐在梳妝檯前,便輕車熟路的替下了彩雲,便幫王夫人梳頭,便道:「太太
,我來是想問一下,家裡的賬本什麼時候轉給嫂子合適?」
看著鏡子裡的倒影,她其實隱隱窺出了些許春情,但卻強行控制住沒有多想——畢竟她和王熙鳳不一樣,早晚是要嫁到焦家的,若真揭出什麼驚天***,反倒會壞了自己的姻緣。
王夫人還不知露了馬腳,聽探春提起轉交賬本的事兒,微微蹙眉,半晌方道:「且不急,你哥哥與她鬧成眼下這樣,還是你先管著更為妥當。」
說的是賬本,其實指的是當家主母的權利。
「太太。」
探春聞言,輕聲道:「要依著我,越是哥哥嫂子鬧了矛盾,咱們越是該儘早交權,這樣嫂子念著咱們的好,才更容易原諒哥哥。」
王夫人聽她點醒,登時也琢磨過彎來了,自己如今只有這一個寶貝兒子,管家的權利早晚是要交到寶釵手上的,與其無謂拖延,還不如拿來當個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