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功偉等了一陣,看還是沒人說話,他微微露出不耐之意,掃了一眼眾人,最後望著歐陽旻:“樞密,事情是在你那邊出的,你先來說吧。”
被點名的歐陽旻顫顫巍巍地起身,跪倒:“老臣失職無能,處置不當,導致重將失和,老臣向陛下請罪,請陛下賜罪……”
“好了好了,樞密,請罪的事我們將來再說,現在說的是要如何解決此事。”
“陛下寬宏,老臣感激涕零。陛下,威武侯乃我朝功勳卓著的老將,在軍中威望甚高,而徵北侯雖新降我朝,但他實力雄厚,戰力非凡,對北伐大業亦是強大助力。此二人不和,此事非同小可,要解決此事,朝廷需得謹慎思量,公正處置,否則會令重臣離心,將士失望,軍心離散,聖上不可不慎之……”
“樞密,你說的朕都懂,現在朕只是想知道你的意見,到底要如何料理這事?”
“這個……威武侯少子為國盡忠,侯爺痛失愛子,一時舉止失措,雖違律令,但也似有可恕之處;而徵北侯滿懷赤誠,初致國都便被無故群毆,他也甚是無辜,他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朝廷需得好生安撫。以微臣淺見,朝廷當責令有司,集思廣益,對此事依法依律謹慎料理,需得維護我大唐律令之威嚴,又得顧及二位重臣的感受,務必妥善周到細緻,令得二位將軍心中芥蒂盡去,盡心效勞朝廷,那才是萬全之策。”
李功偉苦澀地皺起了臉跟這幫老臣談話,他最煩的就是這個了。歐陽旻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看似很有道理,仔細一分析,卻全是廢話,有用的半句話沒用。
但歐陽旻這麼囉囉嗦嗦說了一通,倒也不是一點用沒用起碼,李功偉知道了,在這件事情上,樞密院是打算徹底打醬油,堅決不肯表態了,倒也可以不用浪費時間來逼問他對策了。
“都是你這老傢伙惹的禍,回頭收拾你!”
李功偉心中暗罵,又望向了兵部尚書方巖:“牧公,此事你如何看?”
方巖霍然起身,他拱手行禮,嚴肅地說:“陛下,徵北侯雖受毆打,但他並無傷損,反而是襄陽軍那邊有一個校尉被徵北侯打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現在,徵北侯以辭朝歸北來要挾朝廷,這算什麼?此子恃寵而驕,目無君上,大逆不道!
老臣斗膽建言。對此種狂妄行徑。朝廷絕不能姑息。必須嚴加懲治!”
方巖話音剛落,北府斷事官蕭何我便立即接上了:“牧公老成謀國,真知灼見,說得真是再對不過了。只是不知牧公你打算怎麼對徵北侯嚴加懲治呢?讓江都府抓他去打板子嗎?”
蕭何我嘴角冷笑,顯然對方巖的說法很不以為然,神情卻是一本正經的。
方巖衝他瞪眼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徵北侯既已歸順我大唐,那他自然要遵守我大唐的律令與規條。如何處置徵北侯,那自然是交付有司依律處置了!”
蕭何我冷笑不已:“牧公,你大可說你的國法家規,但徵北侯那邊可就未必有興趣陪你玩了。在我大唐的樞密院中,徵北侯無辜被毆,他心中肯定已經頗有怨氣了,你還要對他嚴加懲治?若是受懲處之後,徵北侯一怒之下走了,這個責任誰來負?”
“哼!既然來了我大唐。豈能容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徵北侯想回去。沒那麼容易!”
“牧公,難道你還想把徵北侯抓起來軟禁起來不成?”
牧公梗著脖子嚷道:“便是把他軟禁了,又能如何?”
“荒謬!”蕭何我抬手想拍桌子,但隨即醒悟這是在御前不可失禮,他把手放下了,轉向李功偉道,肅然道:“陛下,微臣請治兵部尚書方巖昏庸誤國罪!”
看著部下重臣們弓拔弩張的緊張氣氛,李功偉劍眉緊蹙,臉上卻看不出什麼表情:“遠志,有話你就說好了,有事說事,不要搞那些虛的玩意。”
“是!陛下,方巖建言陛下囚禁徵北侯,此為禍國之言!徵北侯被囚禁,他的數萬兵馬卻依然在。到時候,得知徵北侯被我大唐扣留,他麾下的兵將到時只會投向鮮卑韃虜那邊。
陛下,微臣現在很懷疑,方巖是不是韃虜那邊派來的jian細?否則的話,把東平軍這支勁旅逼得投向鮮卑人那邊,對他到底有何好處?”
此時,方岩心中也頗為後悔:他說扣留孟聚,那只是吵架一氣之下脫口而出的,其實他倒不是真的有這個意思。但現在當著皇帝的面,說出的話也沒法改口了,哪怕錯了也只能繼續硬挺下去,他悶哼一聲:“蕭斷事官,你休要血口噴人!我們扣了孟聚,只要動作利索些,將整個博陽侯府包圍了,抓走孟聚和所有的隨從,他的部下遠在北疆,又怎會知情?除非是有人跟孟聚關係不淺,故意幫他通風報信就是。”
蕭何我冷笑,他不看方巖,繼續對仁興帝稟報:“陛下,徵北侯曾任韃虜朝的東陵衛鎮督,又任過我朝的鷹侯,受過韃虜東陵衛和我朝北府兩大情報機構的培訓,經驗十分豐富。他是刑案官員出身,又擔任過臥底,這種人行事必然會謹小慎微、心細如髮,猜疑心重,jing惕xing高。若說徵北侯南下之前沒留下一些聯絡的後手,微臣是絕對不敢相信的。”
“後手?”
“陛下,這是我們鷹侯的一點技巧。為刺探偽朝軍情,北府鷹侯常常冒險深入敵境,xing命孤懸一線。這種情況下,他們往往會跟北府留下密語訊號,相約每隔一段時ri便發來書信暗號以報平安。倘若過了時ri還收不到暗號的話,那北府便可知道,這位鷹侯多半是出事了,不是遇害就是被捕了,我們就可迅速應變,或是設法營救,或是通知其他鷹侯轉移躲避。
徵北侯身兼東陵衛和北府兩家之長,這種技巧對他來說根本不在話下。微臣敢斗膽斷言,南下之前,徵北侯肯定跟部下定下了報平安的暗號。只要雙方失去聯絡,北疆那邊收不到訊息,他們便會立即知道,徵北侯這邊是出意外了。”
仁興帝神情凝重,他點頭道:“遠志卿言之有理,此事確實很有可能。軟禁徵北侯一事,不必再提了。”
方巖氣呼呼地板著臉,卻是說不出話來蕭何我說得有理有據,他想反駁都找不出理由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