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的時間長了,江川真的挺放鬆,沒注意字正腔圓,有的兒化音就帶出來了,倒也無所謂,就當學得快。
他始終沒有喝酒,嚴格自我約束的精神又被這幫人誇了一波,好像國內沒人不沾酒似的。
一頓飯邊吃邊聊,陸小倩曾私下裡問江川最近有沒有打算拍什麼。
這是職業病,以前學院裡讀書時同學們之間也經常這麼問,畢竟都得按時交作業。
江川沒提《熱血高校》電影的事,劇本和分鏡都沒完成,場地也沒租下來,另外把小林秀造打了,也很難說就沒有後遺症,或許小林徵一郎知道了就和他玩決裂。
然而這反而值得期待,他的內心顯然不如以前溫馴,時不時有一股惹是生非追求酣暢淋漓的衝動,如同魔鬼附體。
或許這就是與人鬥其樂無窮吧,等專案最終確定了再說。
江川也問陸小倩最近打算拍什麼,她說和導師商量著做一個紀錄片的課題,改變目前國內死板的教科書模式。
“我總有種感覺,隨著時代發展、隨著美好生活的沉澱,紀錄片會越來越被重視。”
不得不說陸小倩這個認識是對的,大陸紀錄片有過巔峰時刻,八三年的《話說長江》成為現象級的作品,收視率始終沒人超過,後來各電視臺出了許多話說,成績都還不錯,不過後來就斷檔了,然後長期拿一些文史檔案片充數紀錄片。
陸小倩果然提到了《話說長江》:“八十年代以前,我們的紀錄片都是負有宣傳使命,有居高臨下講大道理,形式老套生硬的毛病。
八零年中日合拍了一部紀錄片《絲綢之路》,在世界範圍內引起很大反響,就著這股熱潮,後來曰本拍了故事片《敦煌》,幾乎包攬了曰本當年的學院獎,您看過嗎?”
江川當然看過,不過是在電影學院學習時看的資料,就是在陸小倩的指導下。
他搖了搖頭:“太老的片子,沒看過。”
可能談電影讓兩人都更自然,陸小倩繼續道:“另外受《絲綢之路》影響,後來中日又合作拍了《話說長江》。
《話說長江》是曰本人出的資金,央視拍的,與《絲綢之路》是同一個男主持解說,同樣獲得了巨大成功。”
江川知道關於資金的故事,她說的曰本人叫佐田雅志,父親二戰期間曾經在中國工作,出生在東北,會說流利的中文。
這似乎和江川的家族遭遇有些像,只不過戰爭結束前佐田雅志回到了曰本,併成為著名歌手,而且是八十年代初第一個來中國表演的曰本歌手。
當他得知央視籌拍《話說長江》卻沒錢,就主動提出提供十億日元,最終央視說八億日元就夠了。
八十年代的八億日元和現在不是一個概念,佐田雅志並沒有那麼多錢,於是回曰本借了高利貸。
《話說長江》大獲成功,大陸播出的版本主題歌是《長江之歌》,境外播出的都是佐田雅志唱的《生生流転》。
然而他欠的八億日元一直也還不上,高利貸利滾利到三十五億,不過這傢伙也厲害,接連出了幾首熱門歌曲,單曲曾經賣到一百五十萬張,也幫山口百惠等巨星寫歌,到二零一零年居然把錢都還了。
今年是二零零四年,《話說長江》過去二十年了,陸小倩說:“二十年過去了,紀錄片就像死了一樣沒有生機,相比較國外我們明顯滯後。”
陸老師還是那麼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更準確地說是早早地就已經進入憂國憂民的高尚階段。
讀書時同學們曾經問過她,您是表演系一枝花,不趕緊趁年輕下海賺錢,為什麼讀導演系研究生,也沒啥可潛規則的圖啥?
看來圖的就是崇高理想、執著的高尚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