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翻湧的茫茫海潮,楚度長時間地沉默。浪頭轟然打在礁石上,激濺起瓊雪碎玉。
我嘆了一口氣,楚度心中的情緒,恐怕比波濤翻滾得更激烈吧。英雄末路啊,完全被莊夢吃得死死的。悄悄地,我又向岸邊進了一步。
“今天——”楚度忽然目光投向我,許久,柔聲道:“是阿蘿地生日。”
然後他再也不看我一眼。風蕭蕭,波水寒,楚度孤獨的背影映在夜色中,顯得如此悲愴。
我心頭一震,胸口像是堵上了一塊巨石。我一下子明白了,楚度終於下定決心,要和莊夢一戰!
哪怕是死,哪怕壯志未酬,他也要和莊夢一戰!他的腰桿不會向任何人折倒,他不會為了征服而屈服。他不會為了目的而改變!
“在北境地靈寶天,有一種奇特的石頭,叫做磐石。”神識裡,驀地響起螭激動的聲音:“這是一種稜角尖銳,很硬很臭的石頭。無論你怎麼打磨,都不能磨掉它鋒芒的稜角。千萬年前,它是這個樣子。千萬年後,它還是這個樣子。”
“永不改變麼?”我喃喃自語,磐石還真有點像楚度呢。我忽然有些瞭解,拓拔峰為什麼會敗給楚度了。
“憑我本心,以抗天命。”楚度對莊夢淡淡一笑,眼神彷彿穿越了遙遙天壑。望向魔剎天的天空。
莊夢愣了一下,神色微變。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楚度決心打這個賭了。誰也不清楚,楚度還有多少潛力;誰也不知道,莊夢還有多少手段。雙方這一戰,都沒有把握。
莊夢之所以提出打賭,是為了再次打擊楚度地心志。因為他吃準了,楚度這樣的人是不會逞匹夫之勇地。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才是一代魔主最正確的選擇。
可他偏偏算錯了。威懾北境地魔主,同樣有一股輕狂不折的氣血!也許。只因為楚度也是一個聰明的傻子。
“莊掌門未免太趁人之危了。”公子櫻清越的聲音悠悠傳來,翩然走到楚度和莊夢之間,公子櫻溫文爾雅地道:“魔主受了重傷,怎能再戰?魔主同意,我也不能允許莊掌門做出這種有辱清虛天名門聲譽的事。”
哇靠,話說得真漂亮!我暗暗豎起中指,表示鄙視。先前怎麼不見他阻止?現在倒來插一腳。清虛天第一人,嘿嘿,果然夠陰險!
莊夢配合得天衣無縫,嘆道:“的確是我一時考慮不周。那就等楚兄傷勢恢復後再說吧。”
公子櫻接著道:“魔主投下戰帖,我本應該在碧落賦恭候。只是心懸拓拔兄的安危。才前來破壞島一觀。希望魔主不會生出什麼誤會。”
楚兄冷眼旁聽,也不說話。這時,我已經站在了海灘邊緣。冰涼地海水撲上我的腳面,只要縱身一躍,我便可跳入茫茫大海。
公子櫻又道:“只是,碧落賦被稱作北境仙境。”目光緩緩掃過一片狼藉、四分五裂的破壞島,淺笑道:“若是被你我一戰,破壞成這副樣子,我恐怕難以向歷代祖師交代。”
“你要怎樣?”楚度生硬地打斷了公子櫻的話。
公子櫻不急不緩地道:“我打算在此憑弔亡友,為拓拔峰守靈數日,不如還是選在破壞島一決生死,魔主意下如何?”
莊夢欣然道:“這樣也好,省得楚兄重傷之身,還要長途奔波。我立刻派人封鎖全島,不讓任何人打擾兩位,楚兄也可在島上慢慢養傷。”聽口氣,似要楚度也留在破壞島上,直到決戰。
楚度面色微變,莊夢忙道:“楚兄不要誤會,在你和公子櫻決戰之前,絕對無人敢來打擾魔主。”
瞧了瞧楚度的神色,莊夢眼中閃過一絲譏諷:“莫非楚兄怕了?也罷,我還是躬送楚兄離島,擇日再來吧。”
我心知這又是莊夢設下的一個兩難之局,如果楚度選擇離島,等於示弱膽怯。但養傷期間,有公子櫻和莊夢在邊上,楚度又怎麼會過得安穩?哪怕莊夢什麼手段也不耍,楚度也會疑神疑鬼,心緒茫亂。
靜靜地望著楚度,公子櫻地眼神像是海上浮起的寒霧,飄了又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我不再遲疑,趁楚度躊躇不定,我猛然竄起,撲通一聲,跳入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