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就叫做生財有道啊,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那兩個金幣中,至少有一個會落到這個稅務官員的腰包中,你沒有覺得兩個金幣的進城稅太貴了嗎?如此高額的進城稅卻沒有引起進城人的反感,那位稅務官所施行的那一套,真可以說恰到好處了。象這樣子笑臉相迎的稅務官,你還好意思同他翻臉嗎?做官做到這個地步,那才叫真正懂得為官之道啊?”一旁坐著的老裁縫侃侃而談。
恩萊科對達克託老爹所說的這番話,倒是深表贊同。這一路上,老爹那極為豐富的社會經驗,對初出茅廬的恩萊科常常起到一種思想引領的作用。很多在恩萊科眼中撲簌迷離,不合常理的事情,讓老爹抽絲撥繭得這麼一分析,深藏在事情背後的種種隱情,便猶如落潮後的暗礁,暴露在他的眼前。一起通行的這段時間,恩萊科越來越感覺到老人對於他這次任務的幫助是多麼大啊。真虧了身邊有這樣一位對卡敖奇各個方方面面都瞭如指掌的“萬寶全書”,要不然,以恩萊科和貝爾蒂娜這兩個毫無生活經驗,對卡敖奇王國一無所知,毫不瞭解的年輕人,想要不動聲色得巡查卡敖奇全境,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更別說在這個光怪陸離的國度中,在這一片形形色色的人群中,看到聽到,他們所想要了解,希望掌握的情況。
而且,即便找到了這些情報,想要從中篩選出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有用的還是沒用的,沒有老爹豐富社會經驗的幫助,恩萊科也沒有本事對此進行甄別和挑選。更何況,老爹還有著,出人預料之外的對於突發事件的預見性和對於各種不同身份,不同地位的人物所具有的敏感性。
就像今天這件事情,如果老爹不解釋一番的話,恩萊科根本就無法猜測到事情的本質有可能是這樣的。那個和氣生財的稅務官竟然是如此貪婪的角色。
馬車終於駛入了市中心,不需要恩萊科吩咐,那個車伕就知道這位貴客打算在哪裡住宿。一路上,這位貴客總是願意住在那些離貧民區比較近,價格適中,條件稍微好點的旅店裡面。而這種地方同樣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商人和旅行家們最經常聚集在一起的所在,在這種地方,這位貴客往往可以得到他所想要了解的東西。而馬車車伕知道在成達維爾,正好有那麼一個地方。
馬車穿過市中心,拐過一座教堂和一座高高的石塔,馬車駛入了成達維爾最為繁華的商業街。
這個地方當然沒有辦法同維德斯克相提並論,雖然這裡的商業街同樣人來人往,相當繁忙熱鬧,兩邊的店鋪裡面同樣擺滿了各種貨物,整條街道同樣寬敞整潔。但是,同維德斯克的那些商業街比起來,這裡的景色可遜色多了,首先街道的佈置,和兩邊店鋪的陳列,這裡都遠不能同維德斯克相比。一成不變的街貌,千篇一律的店面,華而不實的招牌,這一切都顯示出此地比起維德斯克來,相差不只一籌。至於街道上面的那些行人,則比維德斯克差得更遠,這裡很多人的穿著的衣物,簡直同恩萊科第一次扮成女裝時穿著的那件長裙有得一拚。打扮還算得體的,在那麼多人中還不到十分之一。
馬車在街道上面飛馳著,當行駛到一個巨大的廣場上時,車伕駕著馬車往左邊的一條小路,轉了進去,馬車繼續往前行駛了一兩公里,終於在一處偏僻冷清的小街角停了下來。
恩萊科他們走下了馬車,沿著街道往裡走,在街道的另一端敞開著一座硃紅色的大門,左右兩道門扇的邊緣全都包裹著厚厚的銅板。正當恩萊科他們在車伕的帶領之下正要進入大門的時候,從店鋪之中飛快得跑出一個小計來,只見他熟練得駕起馬車,將車輛趕到了拐角處的停車場中。緊跟著又陸續從店鋪中跑出兩個壯漢,他們拖著一輛平板拖車,向停車場走去。
所有人跟著車伕走進了那道大門。進門之後,恩萊科一看,同門外的那種偏僻荒涼的景象完全不同,旅店裡面頗為熱鬧,大廳上面人來人往,作買賣的商人和居無定所,四處遊蕩的旅行家穿梭其間。
在旅店右側有一座精巧別緻的小餐廳,餐廳那長長的伸出在外的廊簷下,排著一列長椅。長椅上坐滿了悠閒自在得喝著咖啡,閒聊著的人們。
而店員們則在四周忙碌著,一個顯然是主事人員的小老頭滿面笑容得迎了上來。沒有等恩萊科發話,車伕已經主動上前吩咐起來,恩萊科對此相當滿意,對於打這種交道,車伕卡茲顯然比自己熟練得多,人家可是天天在外面奔忙,對於各地住宿的環境和行情,那可是瞭如指掌,同那些旅店的掌櫃打起交道來,他也是駕輕就熟。恩萊科相當放心得讓他來處理這件事情。
丙然,在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之後,恩萊科他們在那個老頭的親自帶領下,來到了位於旅店最高處的一排房間。那是三間並排在一起的房間。那個旅店主事從懷裡掏出鑰匙開啟房門。
房間並不豪華,但是收拾得相當乾淨,而且主要的傢俱樣樣齊全,一座衣櫃,一座矮櫥,在角落中甚至擺放著一座梳妝檯。
在房間的另一頭開著四扇大窗,落日的餘輝從這些窗戶中投射進來,為這件房間鋪上了一道金紅色的光澤。
“這位客人,您的僕人不知道為了什麼,堅決要為您訂緊靠這邊的房間,您看見了,這房間絕對是一流的,保管您住的舒服,只不過,靠著這邊的窗戶,外面的景色絕對不是象您這樣有身份的人願意去看的,那面一片都是貧民窟,又髒又亂,相當煞風景。不如,您換到另一面住,房間都是一樣的,不過另一面正對著大街,那可是我們這裡最為繁華的一條商業街,是我們這裡最美麗的景緻之一。兩邊的房間價格相差並不多,但是那邊可要方便多了,下面就是餐廳,如果您不想出門的話,您只要喊一聲,馬上就有人將選單和美味佳餚端到您的房間中來。這可是最符合您的身份地位的住處了,而且您還帶著家眷,也許,您可以問一問您的……您的……您的那一位看看,也許換到另一邊住更加合適一點。”小老頭無比殷勤得將周圍的環境介紹了一番,最後指了指身邊站著的貝爾蒂娜。
恩萊科當然明白,這位旅店主事指的是什麼,同樣也知道這個傢伙顯然誤會了自己同貝爾蒂娜的關係,不過恩萊科對此已經習慣了,這一路上,總是有人將自己同貝爾蒂娜看作是一同出行的一對小夫妻。
恩萊科實在不太明白,難道那些卡敖奇人看不出自己和貝爾蒂娜的年齡還遠遠沒有達到定親成婚的年齡嗎,要知道在索菲恩,男女之間如果還沒有成年便擅自訂立婚約的話,對此最重處罰可以判決到流放三年。恩萊科實在不太明白,難道卡敖奇王國,為成年定親是被法律允許的嗎?
因此,他曾經將這個問題請教過達克託老爹,對於這個問題,老爹不懷好意得對自己說:“如果,卡敖奇王國禁止未成年人訂立婚約的話,那麼那位可愛的費納希雅小姐就沒有必要害怕那頭大色狼的騷擾了,不是這樣嗎?”這句話將恩萊科說得啞口無言,幸好車伕卡茲為自己解了圍。
卡茲告訴自己,在卡敖奇王國,很多貴族家庭為了能夠替自己的孩子物色到美麗漂亮的妻子,往往在很小的時候,就把那些小美女,小美人胚子訂作自己的媳婦了。而且為了這些小美女,能夠有同她們的美貌相稱的氣質,往往她們就此便被帶離自己父母的身邊,從此在未來丈夫的家庭中長大。因此,在卡敖奇王國,幼年定親,那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甚至當那些貴族們看中了自己喜歡的小女孩時,往往還會發生搶親這樣極端的事件,而且,由於卡敖奇王國的民風彪悍,而且性情浪漫,因此一旦發生這樣的事情,那個搶親的人,不但不會受到別人的指責,相反,那個人還會被認為是個勇於追求愛情的人,而受到寬大處理,很少有哪個官員會煞風景得作出處罰搶親者的判決。而且,一般來說最終那個女孩肯定會被留在男方的家庭之中的。
當卡茲告訴恩萊科這些事情的時候,他只是以為恩萊科是個成長在正統貴族家庭的貴公子,僅僅是對卡敖奇的民風民俗不太清楚而已,絕對沒有想到,眼前的這位貴客根本就不是卡敖奇人。
恩萊科聽到這些的時候,他別提有多尷尬了,而貝爾蒂娜和達克託老爹那一幅意味深長的笑容,更加為這種尷尬的氣氛增添了兩道詭異的色彩。而這種奇怪的感覺,甚至連那個完全是局外人的車伕卡茲都注意到了,但是,他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出,為什麼那個老爺子和那個姑娘這麼奇怪得瞧著那位尊貴的客人?這一切同自己剛才所說的那番話有什麼關係?
旅店主事的一陣連聲招呼,將恩萊科的思緒一下子拉回到了現實中來,他想了一想,覺得貝爾蒂娜和達克託老爹同自己的任務並沒有什麼關係,沒有必要總是讓他們為了遷就自己而一起受罪,因此恩萊科向老闆換了兩件房間,不過,他自己仍然住在那間緊靠著貧民窟的屋子。
而這個決定令那個旅店主事疑惑不解,他管了這麼長時間的旅店,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一位奇怪的客人,如果他是個吝嗇鬼的話,他應該不會換房間,如果他換房間的話,那兩間緊靠大街的房間無論如何應該自己享用,從來沒有聽說過,有先將好房子讓給僕人們居住的主人。
旅店主事越看越感覺到這位貴客來歷蹊蹺,身份古怪,他暗自對恩萊科開始留心起來。
恩萊科接過旅店主事遞上來的鑰匙,走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徑直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在夕陽餘輝的籠罩之下,眼前的景色顯得那樣的恬淡而又寧靜。從傾斜向上的一段山坡上面,層次比鄰得緊緊挨著一間間破陋的平房。那些平房是用各種不同材料搭建起來的,形狀千奇百怪,有些是用木材搭建的,有些是用石料壘成的,有些是用碎磚頭堆砌起來的,而其中最簡陋的那些房子竟然全都是用茅草紮成的。
從視窗望去,這些五顏六色千奇百怪的房屋,就猶如在那道山坡之上打滿了各種各樣的補丁。
恩萊科看著這些簡陋的貧民窟,一種異樣的心情湧上心頭,自從離開維德斯克之後,他已經不止一次得看到這種情形了。在卡敖奇王國,這種情況相當普遍,很多破產,失業的城市居民淪落為貧民,這些貧民朝不保夕,幹著最重最累的活,住在最破最爛的地方,吃著最臭最髒的食物,他們所過的生活,甚至連那些古代作品中描寫的奴隸還不如。住在那裡的人可以說是社會的最底層。
恩萊科望著眼前這一片貧民窟,望著貧民窟中猶如迷宮一般狹窄黝黑的道路,望著在貧民窟中摳摟著緩慢行動著的人。那些沒有生氣,骨瘦如柴的人。恩萊科第一次為了他人,而感到悲哀,但是他對於眼前的情況,一點辦法都沒有。他沒有能力幫助其中的任何一個人,也許,自己可以給這些人一些食物,甚至是一些錢,但是,這又有什麼意義呢?難道自己能夠永遠幫助這些人嗎?對於這些貧民來說,一頓飽食難道就能讓他們脫離苦海了嗎?恩萊科陷入深思之中,他完全沒有發現,門外,旅店主事的那雙眼睛正緊緊得注視著自己。
那位主事,一直呆在門外始終沒有離開過,對於他來說,這位客人實在太神秘了。首先,他從直覺上便感到,這位客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人。多年接待顧客的經驗,讓這位主事練出了一雙銳利的看人的眼睛。他只要對某個人仔細得瞧上那麼一眼,就可以八九不離十得說出,那個人的身份,所作的工作,以及哪裡人士。
但是,這位神秘的客人在主事的眼中,卻是一位迷一般的人物。
首先,這位客人看上去相當隨和,對於這裡的環境以及出入這裡的人,並沒有一種排斥感,從這點上來說,他應該和自己一樣,是個平民。但是,這位主事絕對不敢如此猜測,因為那位神秘的客人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那種氣質,令他感到面對的是一位貴族,而且那位主事直覺中感到,恩萊科的地位相當高貴。
其次,恩萊科的年齡和他關注貧民窟生活的奇異舉動,同樣令主事先生迷惑不解,這位主事先生產生了同車夫卡茲同樣的想法──這位神秘的客人是朝廷上派遣下來的欽差大臣,不過由於同樣的原因,那個主事也與卡茲一樣,對這件事情不敢輕易確認。
另外,那位主事先生實在無法肯定,這位神秘的客人到底是什麼地方的人,有好幾次那位主事已經幾乎認定這位客人來自外國了,但是這位神秘的客人無意間的一些舉動,令那位主事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