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黑夜到黎明
第六十八章
吃過早飯，村裡的孩童陸陸續續的來到了小院，一個個抱著書，揹著小草墊嬉笑打鬧著進了門，沒有桌椅，便把小墊子放在地上，坐得倒是整整齊齊。
還有一個孩子提了一籃子雞蛋，輕車熟路的跑到廂房，放到地上，用那還帶著幾分稚氣的童音認認真真的對紫塵說道：“先生，我娘說您教我們讀書識字，又不肯收學費，如今家裡來了客人，總要有些招待之物，讓您一定要收下才行。”
紫塵稍稍愣了一下，隨即淡淡的彎了唇角，柔聲道：“替我謝謝你娘。”
“嗯。”男孩兒拼命點了點頭，轉身坐回了自己的小草墊上。
人漸漸到齊了，朗朗的讀書聲也從屋外響起。白熙然倚在窗前，看著春日的陽光中那一張張認真的小臉，突然計上心頭。他走到門外的牆根下拾起扁擔和水桶，看了看紫塵，便頭也不回的向院外走去。
紫塵抬眸看著他漸漸離去的身影，目光中悄悄漾開一絲溫柔。
村子裡的井離得很遠，開在一個偏僻的山坳間，白熙然一邊走一邊打聽，光是過去就用掉了小半個時辰。
滿滿兩桶井水，比白熙然想象中重了許多，他原本就身形清秀，如今失了內力，更是連普通的村夫都比不過了。
他咬咬牙，將那沉甸甸的扁擔抗在肩上，就這麼硬撐著一口氣，晃晃悠悠的向前走去。
走不過百米，就要歇上一會，還沒到一半，他就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坐在地上急喘不止。
再走一段吧。
白熙然嘆了口氣，那竹扁擔放在肩上，一陣火辣辣的疼。大腿已經有些僵硬，每走一步幾乎都在顫抖，再加上村裡的路並不平整，坑坑窪窪的路面讓他越發步履維艱起來。
汗水漸漸模糊了雙眼，身體也有些不聽使喚，一不留神，腳下突然絆在了一塊黃土色的石頭上，整個人便狠狠趴在了地面上。
水花四濺，兩個木桶摔在地上，周圍一片泥濘不堪。白熙然茫然的撐起身體，看了看被碎石搓爛的掌心，髒兮兮的泥水中漸漸滲出一抹殷紅。
從未有過的無力感悄悄漫過心間，白熙然呆愣在原地，強忍著膝蓋上劇烈的疼痛，甚至沒有了站起來的勇氣……
兩桶水而已。
過去的他目空一切，甚至在面對那被譽為天之驕子的水月樓主蘇瀾時，都沒有喪失過將他親手打敗的希望。可如今呢？紫塵為了救自己幾乎形同廢人，自己也信誓旦旦的說要保護他，照顧他一輩子……
可現在的他，又拿什麼去兌現承諾？
那樣風華無雙的一個人最後卻淪落塵泥，終究還是自己……害了他……
他不想死，甚至做夢都想和他一生一世。白熙然狹長的鳳眸靜靜望著自己身上骯髒的汙泥，淚水悄悄模糊了視線。可若是能夠重來，他卻希望紫塵在那天冷漠的轉身離開，給他自己留下一個值得期冀的未來……
……
“先生，就在那裡！！”
一個稚氣的童聲突然從遠處響起，生生拉回了白熙然早已迷離的思緒。他驚愕的抬起頭，幾個男孩簇擁著一個修長的身影，已經轉眼間走到了面前。
紫塵垂眸看著他狼狽不堪的模樣，微微顰了眉，偏了偏頭對著幾個孩子低聲道：“你們先把水桶和扁擔拿回去。”
“嗯。”男孩們互相對視了幾眼，撿起地上的扁擔和空桶，蹦蹦跳跳的向回跑去。
“還能走麼？”紫塵半跪在泥水裡，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望著他髒兮兮的俊臉搖了搖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