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訣別的前夜
安靜平和的時光，就像被這白雪覆蓋下的路面，沒有坎坷，沒有泥濘，就這樣柔柔的鋪展向前方。
白熙然的身體漸漸恢複如初，紫塵似乎也在這安穩平淡的生活中減去了幾分恨意。甚至心情好些的時候，竟也能和他說上幾句話了。
月餘前，刑堂堂主的愛徒突然失蹤，白熙然下令徹查此人，卻沒有尋到任何想要的蛛絲馬跡。可越是如此，便越是覺得可疑，若他真的是水月樓潛伏在白靈教中的眼線，以他當初的權位，那毒谷外存在多年的機關陣法，怕是全部都要形同虛設了。
白熙然苦笑著搖搖頭，腦海裡卻閃現出白慕冬曾經投射在那人身上的警惕目光。站在想來，終究是自己……不夠信任於他吧？
……
水月樓主率領大批水月影衛出了祭月山。
水月樓主一路南下，直奔毒谷而來。
水月樓主已經接近江城，不日就會抵達毒谷……
一封封加急密報像雪片一樣接連不斷的飛到白熙然手中，他半靠在窗前，用力將那信函揉搓在一起，緊緊的攥在掌心。原本想在多個城池設卡攔截，消耗水月樓的實力，卻發現收效甚微。最後的手段已經放出，十二名高階馭蛇人，早已靜靜埋伏在毒谷的密林之外。夜色幽暗，正是偷襲的最好時間，而水月樓主燃著篝火的營帳外，無數條通體雪白的劇毒之物正在飛快的穿過草叢，靜靜的靠攏而去。
“教主……”低低的一聲回稟在不遠處響起，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都安排下去了？”白熙然沒有回頭，只是冷冷的原地追問了一句。
“是。”白鳶恭敬的垂著眸，心裡卻忐忑得厲害。經過上次的事，白熙然對他的態度雖然有所緩和，卻終究不再是當初的味道。
這讓他心裡一直隱隱作痛。
“紫塵公子睡了，明日也不許任何人打擾到他。”白熙然看了一眼內殿輕輕搖曳的水晶珠簾，指尖不自覺的攥進掌心，悄悄劃過一抹銳痛。
“是……”
白鳶跪在地上，見白熙然遲遲沒有其他吩咐，便識趣的躬身退了下去。而此刻的白熙然，卻早已經自顧自的陷入了沉思。
直至深夜的纏綿，那微涼的肌膚，火熱的氣息，奔湧在四肢百骸的致命快感仍然徘徊在身上，久久無法散去。第一次，紫塵沒有抗拒的接納了他，甚至在情動之時還會主動與他迎合幾分……卻也很可能是最後一次……
“你此時離開，並不晚。”
“明知不是對手，還是要打？”
看似冷漠的問話，卻帶著藏在心底的不捨。白熙然深深的嘆了口氣，為何在他悄悄敞開心扉的一刻，卻轉眼就是訣別？
他抬起手，用力捂住胸口，那一陣陣銳痛幾乎折磨得他喘不過氣來。
如果可能，他也不想去打這場毫無勝算的硬仗，他也不想背負這多年的宿怨。而是拋棄一切，帶著紫塵離開這江湖恩怨、血海深仇，去尋一方淨土，過那種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凡卻安逸的生活。
但是，他不能。
既然做了這白靈教主，明日便是他永遠無法逃避的劫。他可以不要這權勢，卻無法掙脫這束縛。他可以不顧惜自己，卻無法讓紫塵跟著自己去面對叛逃的追殺……
他轉過身，緩緩的向內殿走去，華美的羅漢榻間，那清秀的男子眉心緊鎖，帶著滿身的情慾痕跡睡得正沉。
白熙然靜靜坐到榻邊，握住他的手腕，將那修長的指節放到嘴邊一點一點的輕吻著，虔誠而痴迷。在他滿是眷戀的目光裡，藏著一抹化不開的悲傷。
“塵……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用藥了，我發誓……”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眼中漸漸暈起一抹淚光，“我只想讓你安安穩穩的睡上一覺，待到你醒來時，一切都會做個了結……”
他吃吃的笑著，彷彿自言自語般的看著他熟睡的臉，只可惜現在的一切，都註定無法被他聽見。
“到時候，如果我還活著，我便拋棄一切，只為你而活著。陪你走遍名山大川，與你一世一生……”
“如果我死了……”白熙然的身體僵了僵，方才溫柔的笑容也隨著時間漸漸冷去，他將他的手輕輕放回錦被之下，覆在他耳邊一字一頓的沉聲道，“不許忘了我，因為……我一定會在奈何橋上等你……下輩子，下下輩子，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掌心。”
……
夜很深，空氣中似乎還能飄來那馭蛇人詭異的竹笛聲。白熙然站在幽靜的庭院中，向著那遙遠的天際抬眸望去，最後的決戰已經打響，屬於他的宿命也即將降臨……
他這輩子，卑微過，也輝煌過。如今心裡放不下的，卻終究只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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