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那真是天大的好事哩!”奶媽也跟著笑彎了眉眼,可是轉而又疑惑道,“不過聽說這水月樓主早已父母雙亡,只怕要他自己做主才能成事了?!”
“奶媽!不是我說你,你看看咱們大小姐住的這殿,這名字,這氣派,分明就是女主人的寢宮。”司琴越說越得意,聲音也故意提高了八度,“樓主對咱們大小姐的關心,你也看到了,天天看望,事事關心,加上整個赤炎宮作陪嫁,還怕他不了,這麼大一個家業若是一直沒有主母,只怕什麼樣的妖精都敢來作祟了!”
修夜手裡端著託盤,人卻愣在了原地。此刻細細想來,主上與她既門當戶對,又是青梅竹馬,若不是她始終纏綿病榻,只怕早就做了這水月樓的女主人了。如今她已大好,只怕這一天,也就不遠了。
怪不得……
怪不得主上最近對他有意疏遠,每天只是獨自一人把自己關在鏡花閣裡,或許是不好對自己開口吧……
主上,屬下其實早有覺悟的。只要您不趕我走,我還可以退回影衛的位置,還可以為您盡好我的本分,還可以……就這樣……默默的陪您一輩子的……
不過是……心有些疼……
不過是……重新回到了原點……
如此而已。
……
司琴一頓指桑罵槐說了半晌,卻發現修夜只是毫無表情的呆在原地,頓時有些氣悶,於是裝作一副剛剛看到他的樣子向修夜走了過去:
“哎——那個侍衛,你怎麼跟這傻站著,今天來得這樣晚,還跟路上偷懶,耽誤了大小姐用藥,你擔待得起嗎!!”
司琴款款走到他面前,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託盤,然後滿臉嫌棄的打量了他半晌,才強裝驚訝的戲謔道:“呦?!這不是那個當了男寵的影衛嗎?”
修夜看她面色不善,也懶得與他計較,便轉了頭緩緩向回走去。
那司琴卻在身後越發提高了聲音,譏諷道:“當影衛有什麼不好,偏要仗著有幾分姿色就去爬主子的床,到了最後還不就是個上不了臺面的男寵,還不得伺候別人端茶送藥,你能做當家主母麼?你能給樓主傳宗接代麼?”
修夜緩緩的邁出了若瀾殿的大門,就好像什麼也沒有聽到一般,只是沿著那青石小路,一個人失魂落魄的向鏡花閣走去。
好不容易挪到了大門外,才發現天已經擦黑,正殿裡隱隱透出幾點燭光,暖暖的,有種家的味道。
不知何時,自己竟然把這裡當成了家,還真是,可悲可笑。
修夜自嘲的搖了搖頭,默默轉過身,向幽冥閣走去。在這個水月樓中,除了那間陰暗潮濕永遠不見天日的小屋,又有什麼是屬於自己的呢?
修夜啊修夜……
幽冥閣內,狹小昏暗的房間裡只點了一支粗糙的白燭,微風穿過窗縫,那燭光便顫抖著搖曳不停。
修夜躺在自己的硬木床上,落了一層灰塵的棉被間帶著微微的黴塵味道。多久沒有回來了?這幾個月間發生了太多的事,讓他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修夜的雙眼一動不動的凝視著黑暗中的房頂,心卻不受控制的隱隱作痛。
是該退出的時候了,那位大小姐才是最適合主上的選擇,不是麼?
即使主上沒有像如今這般疏遠於他,他也該主動退回屬於自己的位置了。主上一脈本就人丁單薄,他又怎能眼睜睜的看著他無妻無子?這偌大的水月樓,這稀世而存的高貴血脈,又怎麼可以無人承繼?
頭好痛,心也好痛。修夜輕輕翻了個身,整個人便蜷縮排了床角。
好冷,從來沒有覺得深秋的夜會這麼寒冷,也許,是因為心涼了吧?
……修夜雙手抱肩,就這樣渾渾噩噩的挨過了許久,直至夜幕低垂,才終於漸漸沉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