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最後的守護
縱使任何毒藥在這身體上只能産生三成效力，縱使身上依然有著芷仙草的緩解作用，修夜依然覺得身體變得越來越沉重，四肢也酸軟不堪。努力掙紮著回到青玄派正門，滿眼所見竟只剩下一片慘烈的戰場。紫虛一死，青玄弟子便在紫塵的命令下全部退回到青玄道觀，而那些白靈教徒，早已在水月樓影衛的手中橫屍遍地，血流成河……
當下最要緊的，是將主上所中之毒為冰蟾霜的訊息傳回去，可是自己現在的狀況，短時間內卻是連下山也難了，這毒只有三日期限，如若耽擱了，後果將不堪設想！
這可……如何是好……
正在他獨自焦急萬分的時候，突然從遠處傳來一陣打鬥之聲，修夜遠遠望去，發現正是從開始到現在一直纏鬥著的修遠和白慕冬。
修遠精實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綻放著一朵朵殷紅的血色。他右手握著精鐵長劍，手臂上已經血肉模糊，一道道或新或舊的紅痕順著劍身蜿蜒而下。看這情形，修遠早已是落了下風，只是長久以來非勝即死的觀念迫使著他仍在苦苦支撐著，直到現在。
那白慕冬果然不愧為中原第一殺手，竟能將修遠逼入絕境至此。
修夜顧不得多想，強撐著無力的身體向二人掠了過去，猛然間挽起劍花直刺向白慕冬的心口處。
白慕冬早已感覺到了修夜繚亂不穩的氣息由遠及近，運起內力橫劍一擋，便將他生生震退開去。
“修夜！”修遠迅速移至修夜旁邊，橫劍將他護在身後，自己卻在疲憊不堪中急促的喘息著。
修夜一把扯下懷中的護符，將手探到修遠掌心，低低的道：“主上所中之毒為冰蟾霜，我剛剛中了毒，怕是離不了這靈峰山了。這個人，我短時間內可以纏住他，你不要耽擱速速回去通知大家，三日之內一定要尋到解藥！這芷仙草是稀罕物，不能落到白靈教手中，你也幫我一併交還主上罷……”
“我們殺了他，一起回去。”修遠緊緊握著劍柄，目光如炬的盯著對面的白慕冬，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頓的傳到修夜耳中，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心痛。
“我撐不了太久，你也身負重傷，就算我們合力，現在也不是他的對手，你心裡明白。”修夜迅速把手抽了回來，護符便留在了修遠的手中，“我們絕不能都死在這裡，主上身中奇毒危在旦夕，遠哥，你必須想清楚，你要保護的，是我，還是主上！”
“我……”修遠蒼白的臉上汗水滑落，嘴唇微微抖動卻說不出話來，正在愣神的時候，卻有一道淩厲的劍氣撲面而來，白慕冬已經襲到了身前。
“快走！！”修夜一聲低喝，搶先一步沖了過去，揮劍直刺白慕冬面門，白慕冬提劍輕擋，下一刻兩人便緊緊纏鬥在了一起。
修遠用力攥著手心的錦袋，它彷彿還帶著修夜心口處的餘溫，淚眼模糊間，一道又一道血紅的傷口在那勁瘦的身體上不斷綻開，那人卻如同不知道疼痛一般，拖著越來越無法控制的身體再次向對方撲去……
狠狠的轉過身，修遠提起內力拼命向山下掠去，也不知是汗還是淚，一顆顆晶瑩的水滴向著身後四散飄去。
白慕冬提著染滿鮮血的佩劍顰眉而立，就算是赤炎宮的死士，也極少有這樣不要命的打法，為了讓那個人有足夠的時間走遠，看來他是鐵了心將性命留在此地了。
那我就……成全你好了……
此時的修夜單膝跪在地上，右手用長劍盡力支撐著僵硬的身體。沒有了芷仙草的作用，很快的，四肢就像結了冰一般漸漸無法活動，只能急促的喘息著，睜著夜色一樣幽深的雙眼凝視著白慕冬，腦子裡卻在飛速運轉，盤算著怎麼用最微小的移動躲開最致命的進攻。如今對手也是滿身傷痕，他拖得越久，修遠也就越安全。
白慕冬運起全身內力，手中的長劍“鑄雪”頓時寒氣四射，煜煜生輝，一出手便是奪命的招式，直奔修夜心口。
修夜此時卻是連動動手指也頗為吃力，明亮的瞳仁中倒映著那迎面而來的身影，微不可察的努力移動著身體。剎那間，只覺一陣寒意襲人，冰冷的劍刃便在下一刻刺入自己仍然溫熱的胸膛。
沒有疼痛，只覺得腥甜的液體不斷從口中噴湧而出，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沉入黑暗，而過往的一幕幕卻清晰的掠過心中。
主上，曾經我只是您眾多影衛中的一個，那樣平凡而卑微。不知從何時起，您卻給了我截然不同的對待，同床而眠，同桌而食，那熾熱的愛撫，溫柔的低語，彷彿仍在身邊不曾離去。
也不知從何時起，本應只是一把殺人工具的我，卻成為了您想要保護的存在。您告訴我，永遠沒有冒犯，永遠沒有僭越，我可以想自己所想，要自己所要，一切都有您的包容和愛護。
也許，這些都是我不該奢求的存在，所以，我終將承受失去……
只是，您也許不會知道，此時此刻我有多想再看一眼您的笑臉，再聽一句您溫柔的低語，又有多想……能一生一世守在您的身邊……
主上……
請您一定要平安。
……
當黑暗吞噬了心中最後一抹溫熱，修夜終於緩緩的跌落在血泊裡，那努力看向遠方的雙眸中，還噙著未曾滑落的淚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