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成龍回到支隊部後,把桑傑扎布介紹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彙報給了高鵬舉司令員。高鵬舉聽後,緊鎖眉頭,過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了句:“看來我們想夜間潛入滿蒙自治軍司令部除掉叛徒的方案很難實施。”楊成龍也說:“司令員,除掉叛徒這件事兒要是有王爺府的人幫助就好辦了。”高鵬舉司令員一聽這話,緊鎖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眼睛裡閃現著興奮的光芒。他抬手一拍腦門兒說:“有了!你看是不是這樣……”說著,他把楊成龍拉到桌子旁,拿起鉛筆在紙上先畫了一個大圈,貼著大圈又畫了一個小圈,然後用鉛筆指畫著說:“這裡是王爺府,這裡是滿蒙自治軍司令部,如果我們有王爺府的內應……”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兩個圓圈間又畫了一條橫線,接著說:“就可以從王爺府直接進入他的滿蒙自治軍司令部。”楊成龍抬起頭,用懷疑的眼神瞅著高司令員說:“王爺府的內應呢?怎麼去找。”高鵬舉呵呵一笑說:“這我負責聯絡,但眼下就有一位。”楊成龍兩隻手一拍說:“桑傑扎布,是啊,他先前就是王爺府的人。”然後他又問:“可桑傑扎布跑出來有些時間了,怎麼和王爺府聯絡呢?”高鵬舉司令員說:“我們請求上級支援!”
在前面咱們已經提到了,冀熱遼軍區曾給熱北抗日支隊發來一份密電:鑑於黑狐、袁連長的叛變給我黨我軍造成的嚴重損失,責令熱北抗日支隊將其二人除掉。高鵬舉司令員接到這份電報後,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楊成龍的偵察連。現在根據桑傑扎布提供的情況,聯絡到上級的電文中曾有“根據軍統通報”的內容,可以確定在騰格里旗王爺府裡一定有軍統的人。因此,除奸的事兒要是能得到軍統的幫助,那難度可就減少太多了。
高鵬舉司令員當即給冀熱遼軍區發去了請軍統協助除奸的電報。兩天後,八路軍熱北抗日支隊收到軍區的回電。回電稱,軍統赤嶺站同意合作,並將聯絡地點及聯絡暗號一併發來。接到密電後,高鵬舉司令員親自拜訪了王司令。兩個人客氣一番後,高司令員首先通報了軍統關於日軍襲擊漠北抗日義勇軍的調查報告。王司令聽後,臉都氣白了,氣憤地說:“不恥於人類!不恥於人類!日本鬼子之所以逞兇我中華大地,就是因為有這些漢奸賣國賊幫助他們。沒有這些漢奸,日本鬼子他是寸步難行!”高鵬舉司令員就勢說:“王司令你說得很對,像黑狐、袁連長這些人對我們的危害極大。他們熟悉我們,熟悉民情,是非常危險的敵人。”然後,他頓了一下,接著對王司令說:“我們研究決定要除掉這兩個危險的敵人!”
王司令一聽這話,雙手用力一拍,說:“好,太好了,這也給我出出氣,收拾這兩個敗類時能不能讓我們漠北抗日義勇軍也參加!”高鵬舉司令員說:“我來正是想跟你商量這件事兒,想讓我們的楊成龍連長和你們的桑傑扎布副司令去完成這次清除叛徒的任務。”
高鵬舉司令員的除奸計劃讓王司令有些喜不自勝,這樣的安排是瞧得起他王司令啊,瞧得起漠北抗日義勇軍啊,而除掉這兩個叛徒也算是給他和他的義勇軍報仇了。於是,王司令非常爽快地答應了:“那中,既然高司令瞧得起我們,我們沒說的!一會兒我就跟桑傑扎布副司令說,一定讓他去。”
桑傑扎布聽完王司令的介紹後,也很高興,回到王爺府去日本鬼子的軍營裡除奸,既可以為死去的小夫人圖雅和妻子烏蘭報仇,沒準兒還可以順便看看阿爸、阿媽還有兒子阿爾斯楞和小妹烏日娜,他可有一年多的時間沒見到他們了啊。
這一天應該是民國三十一年農曆四月末,楊成龍、桑傑扎布帶上前文提到的那兩名偵察連武藝最高強的戰士出發了。此次行動,因為清除的主要物件是黑狐,所以中共冀熱遼特委將其定名為“獵狐行動”,並將此次行動的詳細內容通告給了國民黨軍統局。
四個人,四匹馬,一條狼,跑了半天的時間就來到了漠北村南面的沙漠邊上。他們趴在沙梁頂上觀察著遠處的動靜,在落日的餘暉中,漠北村死一般的寂靜。那裡除了刁家圍子和另外兩家的高牆大院外,其餘的三十幾戶住的都是低矮的土坯房,零散分佈在西遼河岸邊的一個大沙窩坑裡。這些房子都是小窗戶小門,遠遠望去黑乎乎的,像是一個個怪獸的眼睛。
正是忙著種地的時候,但是因為天色已晚,聽不見了“啪噠啪噠”的敲擊葫蘆頭點種子的聲音了,只能看見一兩個貪了晚的人牽著驢或趕著牛往家走。
夜幕降臨了,剛才還能看見一些人家的小窗戶上有一點兒黃乎乎的光亮,現在連一點兒亮色都沒有了,整個村子淹沒在黑黑的夜色中。又過了大約一個時辰,整個村子再也沒有任何動靜了,都睡熟了。楊成龍讓桑傑扎布他們三個留在沙漠中,他騎上馬奔了村東北自家的小院。到了院門口,楊成龍摸到那熟悉的柵欄門,再伸進手去把裡邊的門插銷拔開,輕輕地把門抬開,牽著馬,躡手躡腳地走進了院子。
楊成龍把馬拴在掛馬掌的吊馬樁上,輕輕地走到東屋窗下,伸出手指彈了彈窗戶紙,用極低的聲音呼叫著:“烏雲,我回來了,別點燈啊。”隨即,他到聽屋裡由驚轉喜地“啊啊”了兩聲,然後是窸窸窣窣的響聲和下地趿拉鞋的聲音。不一會兒,房門開了,烏雲見果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個男人,狂熱地撲了過來,用熱烘烘的身子使勁兒地將楊成龍拱進了門裡。黑暗中,兩個人又親熱了一會兒,這才停下來平撫了一下心情。楊成龍摸到炕頭上,低下頭去,看到睡得四仰八叉的兒子,在兒子的臉上親了親。有兩年多沒進家門了,眨眼之間兒子都長成半大小夥子了。
身後,烏雲又緊貼了過來,熱熱地吻著,細細地啃咬著,因動情而發出低低的顫抖的低吼。
這時,楊鐵匠老公母倆的房裡也有了動靜,都起了炕。楊成龍忙過去見過父母,並壓低聲音說:“大、娘,我回來了。”楊鐵匠公母倆也是又喜又驚,楊鐵匠小聲說:“沒讓人看見不?這些天可緊了。刁世貴帶人三天兩頭就各家各戶搜一遍。聽說河北沿兒滿蒙自治軍又來了個黑副參謀長,說是要並大村,把上、下一些零散戶子的人家都併到咱們村來,聽說村子外邊還要打上牆就留一個出口,就跟牲口圈似的。”楊成龍心想,“看起來,上級決心除掉黑狐和袁連長是太對了,要不這兩個傢伙太壞了,死心塌地投靠日本人不說,還總幫日本鬼子出一些壞點子。”楊成龍又小聲問道:“大,河水大不大?”楊鐵匠抬起頭說:“大倒不大,要是走下河口也就溜腰深的水,就是忒扎得慌,春扎骨頭秋扎肉,不常過河的人受不了。”老頭子磨磨嘰嘰地和兒子有說不完的話,老婆子拽了他一把,朝著兒媳婦的屋裡努了努嘴,說:“少說點兒沒用的吧,快讓兒子回他屋上炕歇一會兒去。兒子在家待幾天?”楊成龍小聲說:“娘,我雞叫頭遍就得走,沙子裡還有幾個人,得帶點兒吃的。”老婆子說:“你們就都歇著去吧,雞叫頭遍我叫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