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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懸掛在雕窗上,下人都歇下了,院子裡空無一人,萬籟寂靜中只有西府海棠的枝丫隨風婆娑。糾纏的兩人終於分開,榮茵喘息著躺在光滑的桌面上,屋子裡燒了地龍也不覺著冷。她的眼神迷離媚惑,覺著一定是夾雜著酒味兒的親吻把她給燻醉了,不然怎麼可能答應這般荒唐的請求。
她抬起汗濕的手臂,反手遮住眼睛,透過指縫,看到七爺站在她腿間優雅地脫去直裰,眼裡透露出的急切哪還有素日裡的儒雅,簡直太衣冠禽獸了。她害羞地嗚咽出聲,閉上眼不敢再看,下一瞬就被人俯身吻住。
情到濃時不可分,陸聽瀾俯在她耳邊一聲聲地喚:“阿茵……阿茵,你今日怎麼這麼好?”
聲聲憐愛,柔得能掐出水來,榮茵卻聽得直想落淚。阿茵,阿鶯,陸聽瀾,你究竟是在喚誰呢?
榮蕁拎著食盒,張昂已經連續半個月沒去後院了。上次沒等到他回來,蘭姨娘又掀翻了桌子,原以為第二日他就會回來的,可左等右等,過去這麼久了還是不見他,只好今日來書房找他了。
守在門口的福安沒有攔她,行了禮便退下了。榮蕁低頭一笑,推開門進去。
張昂穿著五福捧壽的窄袖大襟袍衫,正坐在窗前的羅漢床上擦拭他的隨身佩刀,刀鞘隨手扔在烷桌上。
榮蕁脫下披風,走到他身前盈盈一拜:“將軍,您上次說要嘗嘗阿蕁的手藝,等了好久也沒見您回來。今日阿蕁特地做了,您嘗嘗。”榮蕁把飯菜擺好,又將筷子遞到張昂面前,卻遲遲不見他接,疑惑地喚了聲:“將軍?”
張昂抬頭,不冷不熱地看著榮蕁。榮蕁跟榮茵雖是一府的姐妹,但其實兩人不怎麼像,榮茵的眼睛上挑,清冷嫵媚,榮蕁則多了絲書卷氣,有幾分西子捧心的柔弱之態。他真傻,居然被這樣一張無辜的臉給騙了。
榮蕁被他弄得一頭霧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您怎麼這樣看著我,我臉上有髒東西?”
張昂閑適地往後仰靠在迎枕上,一手持刀沿著榮蕁的衣襟慢慢往上。榮蕁今日穿的是胭脂色團花紋對襟長衫,係扣被長刀一個個地割開,露出裡面的杏色主腰。
長刀一挑,長衫滑落到腳邊,書房沒有地龍,只燃了一個炭盆,榮蕁雙手抱臂,冷得打了一個寒顫,雞皮疙瘩也冒了出來。
張昂有多久沒回後院,他們就有多久沒親熱了。榮蕁羞紅了臉,他該不會是想在這裡吧,忍著羞意咬了咬唇:“將軍,您先吃飯,等下回房再……好不好?”
張昂嘴角翹著,似笑非笑:“你之前不就是在這裡勾、引我的麼?怎麼,立牌坊了?”
榮蕁聽得怔住,見張昂仍是一臉的玩世不恭,覺得自己想岔了,他一向都是放蕩不羈的,或許也沒有別的意思。清淺地笑道:“您還未吃午飯呢,書房裡冷先吃飯吧,等會兒冷掉就不好吃了。”
“你是什麼東西敢這樣跟我說話?”張昂狹長的眼睛輕蔑地睇著她,“你難道不知道什麼叫做妾嗎?你姨娘沒有教過你嗎?就是一個供主子發洩的玩意兒,主子想在哪裡就在哪裡,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豈有你說話的份?把衣裳脫了。”
張昂已經很久沒有用這種鄙夷的語氣跟她說話了,榮蕁一愣,臉上的熱意瞬間褪去,心被他嘲諷的語氣刺痛。這段時間他們相處得還算融洽,偶爾也能一起說笑,他沒回後院的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榮蕁強撐著笑臉:“您在說什麼?妾聽不明白。”
“不懂?那你費盡心思到將軍府做什麼?”張昂的目光驟然變得陰沉,徹底失去了耐心,“榮蕁,你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妾真的聽不明白。”
見她仍在裝傻欺騙自己,張昂怒火中燒,揮刀一下子就將烷桌劈成了兩半,哐啷聲響,碗碟翻在羅漢床上,飯菜撒了一地,褐色的菜湯順著桌腿流到地上,一片狼藉。榮蕁嚇到,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張昂沒有放過她,追上來下一刀就架在了她脖子上:“你跟你姨娘說的話,我全都聽到了,清清楚楚。”他到現在都無法從知道真相背後的不堪中回過神來,他居然全然地相信她,納她做妾,救她姨娘。任她將自己耍得團團轉,與榮茵退親,轉過頭就娶了她的庶妹,害她被世人恥笑,對她不起。
榮蕁為張昂眼底森冷的怒火而心驚,他聽見了?他知道自己使了手段害他和三姐姐退親了?她覺得自己像被浸在了冰水中,渾身發冷,哭著搖頭,去拉他的袖子:“不是這樣的,您聽我解釋,不是您想的那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