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遙……”
“我是不是不該想著他?”沈星遙眼有彷徨,“從前一個人的時候,也沒哪裡不好,也不知從哪無端生出這些念頭來。多一份牽掛,也多一分煩惱。人總是貪心的,得到了便想要更多……等下回失望,我又得花費多少精力,才能重新走出來……”
她思緒混亂,漸漸話也捋不清楚。沈蘭瑛看了心疼,卻又無法幫她拿定主意,即刻挽過她的手,道:“我陪你出去走走。剛下過雨,天色都好起來了……不論結果如何,你都不要折磨自己,好不好?”
沈星遙聞言闔目,輕輕一點頭,傾身靠入她懷裡,無聲落下淚來。風卷殘葉飛過院牆,落在小院後方的拒霜庭裡。
客房內的淩無非已褪下濕衣,才包紮好傷口,便感渾身不適,躺下身去裹上棉被,方覺渾身滾燙,迷迷糊糊似乎聽見有人敲門,卻已無力起身,渾渾噩噩睡了過去。
站在門外的史大飛與羅奎兩兄弟大眼瞪著小眼,好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要不然……咱們再敲敲?”
“不敲了,”史大飛一擺手道,“人受了傷,沒準這會兒不想見人呢。別一會兒挨頓揍,誰也落不著好。”
“那等明日再來探望他吧。”羅奎嘆了口氣,緩步走下臺階,道。
“哎,賢弟。”史大飛蹭蹭躥到他跟前,湊過腦袋,神秘兮兮道,“你覺不覺得他們三個之間,關系非比尋常?那沈女俠,究竟喜歡誰呀?”
“三個?還有誰?”羅奎困惑不解。
“還能有誰?就那姓葉的。”史大飛勾過羅奎肩膀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年?她倆雖然打打鬧鬧,可沒一會兒就好了,如今鬧成這樣,肯定是因為那姓葉的摻和。”
“有道理,”羅奎若有所思,忽地一愣,“大哥,你是想……”
“你看姓葉的那脾氣,動不動便要殺人,連自己的手下都不放過。哪配得上咱們沈女俠?”史大飛一提起沈星遙,便忍不住豎起大拇指,“依我看,咱們不如趁這機會……”
他說著說著,越發壓低了嗓音,低頭與羅奎耳語一番,仔細商議過後,相視一點頭。隨後,這廝便蹲下身子,賊頭賊腦躥回門邊,悄無聲息取下房門一側的木牌——
沈家姐妹出門散心許久,回到客舍,天色已至黃昏,正是用晚飯的時候,才剛在大堂坐下,便見史大飛提著兩壇好久湊了過來。
“小二!”史大飛回頭沖跑堂夥計大剌剌一揮手,道,“把你這兒的拿手好菜都給我端上來,今日這頓,爺爺請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沈星遙指著史大飛得鼻子,道,“想幹什麼?”
“瞧這說的,您這都第三次救咱們了,還掖著這客氣勁做啥?”史大飛說著,拿過兩只海碗便斟上了酒,正待遞給姐妹倆,身後門簾一開,風風火火奔進一個人來,正是羅奎。
“蘭瑛姑娘,您可算回來了。”羅奎一臉憂色,道,“我們好幾個弟兄情形不大對,您能不能再去看看?”
“是嗎?”沈蘭瑛聞言蹙眉,站起身道,“那就去看看吧。”
沈星遙見她離開座位,本待跟上,然而一旁的史大飛已將一碗酒遞到她眼前,舔著臉道:“沈女俠,菜都在鍋裡了,您可不能就這麼走了呀。”
“史大飛,學聰明瞭。”沈星遙接過酒碗,將他上下打量一番,挑唇輕笑道,“花這麼多心思支走我姐姐,有事求我?”
“沈女俠才智過人,不愧是當今武林盟主。”史大飛奉承著敬她喝下滿滿一碗酒,又抱起酒壇,倒滿,“您看啊,咱們這飛龍寨,跟著您經歷過這麼些事,也算是經歷過大風大浪了。”
沈星遙乘著酒興又飲了一口,聽到這話,動作微微一滯,蹙起眉頭朝他看來。
“我想把這飛龍寨名字改了,就叫……飛龍幫!”史大飛大手一揮,道,“咱們上上下下,五十幾號弟兄,一起拜您為師,讓您來做咱們的幫主,如何?”
“我沒聽錯吧?讓我給你們當掌門?”沈星遙噗嗤一聲笑出聲來,t指著他笑道,“就你們這悟性,光教你們武功都夠氣死我十回。我看,你們還是另尋高明吧。”說著,一口滿飲碗中烈酒,一滴也沒剩下。
她心中鬱悶,飽受兒女情長困擾,而今藉著酒意,強顏歡笑,反是另一種宣洩。不一會兒,菜便已上齊,聽著史大飛一句句插科打諢,權當是個消遣,一碗接一碗酒灌下腹中,不知不覺,兩只大壇便已見了底。
史大飛十分懂眼色地喚來跑堂添酒,直至腳下擺滿空壇。
“這就沒了?”沈星遙低頭看了一眼被空壇擠滿的桌底,直起身時,忽覺頭暈目眩,恍惚明白自己這是醉了,忽感一陣傷懷,下意識伸手矇住了眼。
“沈女俠?”史大飛試探著喚了一聲。
“不能再喝了。”沈星遙深深吸了口氣,心下深藏多日的彷徨與傷懷,一齊湧上心頭。她不想叫史大飛看了笑話,即刻站起身來,卻覺眼前一片昏花,差點找不見小門在哪。
史大飛眼瞅著她要摔倒,趕忙扶了一把,卻被他推開,結結實實摔了個屁股墩,等回過神來,一骨碌爬起,又往前追了幾步,一把掀開門簾,看著她一步一個踉蹌的背影,不禁泛起嘀咕:“這……不會還沒走到,就先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