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能找到卓然,而是對於卓然而言,賀金龍留不得。”
“只是為此,便敢拿命去賭?”葉驚寒冷眼道。
“只要能讓他認為是靠自己的本事逃了出去,沒什麼不值得。”淩無非不緊不慢掏出帕子,拭去臉頰上沾了墨跡的血,道。
他折回柴房拾回自己的劍,將方才擦過血的帕子翻至背面,仔細擦拭一遍劍身,方收回鞘內,往賀金龍離去的方向追了幾步,卻像是想到何事,回頭看向葉驚寒,問道:“你也要去?”
葉驚寒彷彿沒聽見他的話,悶聲跨出半步,忽聽得頭頂傳來振翅聲,抬頭一看,卻見是隻信鴿,撲稜著便落在了他手背上。他取出信筒短箋,只看了一眼,臉色立刻變了,一聲不吭轉身走開。
淩無非看得一頭霧水:“什麼毛病?”
清夜月淺,客舍院裡的樹落光了葉子,愈顯蕭條。
葉驚寒走到沈星遙房間,輕輕叩了叩門。
剛暗下去的燈火亮了,來開門的是照顧她的沈蘭瑛。
“她還沒醒嗎?”
沈蘭瑛搖了搖頭。
“也罷……”葉驚寒話裡夾著一聲似有若無的嘆息,“有些事得回去一趟,桑洵大傷初愈,一時應付不來。既然她沒醒……”
“打擾了。”他略一躬身施禮,轉身走開。沈蘭瑛瞧著古怪,卻未多問。
屋裡才亮起的燈,又熄滅了。
遠天明月照亮城郊崎嶇不平的泥路。賀金龍一路狂奔跑出老遠,越發不支,腳步漸漸變得緩慢,大口喘起了粗氣。
“奶奶的……又來個什麼東西……”賀金龍想到葉驚寒那把淬了血似的寶刀,立覺渾身發毛。
他在江湖上肆虐逞威那幾年,正是中原武林經天玄教一役,最為衰敗沒落的時候,根本沒見過幾個真正的高手。而今瞧見這群後生,一個強過一個,不由得害怕起來。
想到此處,這廝忽然警覺,耗子似的轉過頭去,賊溜溜掃視周圍一圈,確認聽不到異樣,這才放下心來,邁開大步走遠。殊不知半裡之外一棵老樟木頂濃蔭之下坐著一人,白色衣擺恰被一條嫩綠的細枝上勾起一角。
淩無非不動聲色,緩慢取下被枝條掛住的衣擺,循著賀金龍走遠的方向,飛身掠起。
長夜靜謐無聲。城中客舍,更漏滴盡,東方展露一抹白,驅散稠墨般的夜。
沈星遙蘇醒之時,正值午間,耀眼的陽光灑了滿屋。她從沈蘭瑛手裡接過湯藥,忍著刺鼻的苦味嚥下,聽她說完昨日發生的一切,不由得蹙緊眉頭。
她喝完湯藥,順手將之放回床頭高幾上,卻覺腰背經脈酸軟,重重跌坐回去,不由得捂住腰身,眉眼倏地擰成一團:“這毒到底是怎麼回事……”
“文姑娘說過,此毒專攻經絡,加快真氣流轉,內力越高越易失控,毒發之時斷不能運功,稍有不慎,便會爆體而亡。”沈蘭瑛滿面憂色。
“她還說過別的嗎?”沈星遙聽到這話,不知怎的覺出一股莫名的異樣。
軟弱,無助,順從,被拿捏……這是文t晴一直以來給她們姐妹幾人的印象,這樣一個從不被卓然當作人看的可憐女子,在萬刀門已作鳥獸散的局面下,對於在幕後操縱一切的卓然而言,已沒有任何利用價值。
這樣的一個人,卓然為何還要抓回去?即使真恨極了她,也應當是一找到她的下落,便殺之後快。
種種看似合理的因果串聯不到一處,直令她萌生出一個奇怪的猜想,卻又沒有直接的證據能夠證實。
“姐姐,”良久,沈星遙忽然開口,“文晴當真對你說過,她從來沒有見過那張海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