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定了定神,坦然走向她。
沈星遙略一歪頭,冷冷掃了他一眼,驀地騰身而起,拔刀橫斬而來。刀光在夜色裡劃出一道銀蛇般的冷光,直逼淩無非面門。
寒鴉驚飛,天地肅殺。
淩無非未料她有此一舉,並未設防,然見刀t已近面,只得錯愕旋身,踉蹌閃避開這足以致命的一擊,愕然朝她望去:“遙遙?”
她竟如此恨他?
他的心忽地抽搐起來,本已想好的懺悔之詞,忽地亂了。
沈星遙聽他喚她“遙遙”,眸光微不可查地動了動。
“遙遙。”淩無非仍舊不改稱呼,雖不知她此舉用意,卻不敢貿然拔劍,唯恐一步踏錯,加深她胸中恨意,趕忙擺擺手道,“你聽我說,我今日不是來找茬的。不管你願不願意原諒我,至少讓我把話說完,好嗎?”
他心懷忐忑,每個字都說得小心翼翼,極力壓下彷徨的心緒。然而沈星遙卻似沒聽見他的話,漠然縱躍起身,一刀往他頭頂猛地斬落。
淩無非大驚失色,卻不得不躲,然而一招未老,下一刀又接踵而至,迫得他連連後退。兩道清影迅捷穿梭於夜幕下的竹林間,輕功身法,快到連影子也找不見。
“我自幼得義父盛名護佑,甚少受挫,養出一副孤高自傲的性子,總覺旁人偏頗,唯有自己所知所想最可信賴。”淩無非一面閃避,一面著急解釋道,“當年蕭兄便提醒過我,說那時看我與你相處默契不足,處處生分客氣。我明白過來,立刻便改了。”
“明白什麼?”沈星遙一刀斜挑而來,神情顯得頗不耐煩,“咔嚓”一聲削斷擋在他身前的一排箭竹。截面光潔利落,全無遲滯,顯見刀鋒之利,內息之深。
“明白是我自視太高,因此傷了你的心。錯了便是錯了,我絕不辯駁。”淩無非眼中盡是愧色,“我今日來,不是為了求你原諒,但我不能讓你一人涉險,無論如何也得……”
“你滾遠一點,便是對我最大的成全。”沈星遙粗暴打斷他的話,以刀作劍挺刺而出,刀尖所指,正是他的嘴。
淩無非趕忙閃身,險而又險避開一擊。刀鋒貼面而過,離他肌膚不過毫釐。
沈星遙咬緊牙根:“你聽不到嗎?”
淩無非緩緩搖頭,眸子裡的光越發黯淡下去,心已沉到谷底。
他全然不知她這幾欲將他殺之後快的怨怒從何而來,心下一片迷茫,看她如此決絕,只覺渾身上下都開始跟著不住抽搐的心房,隱隱作痛。
“我知道你恨我入骨,可是遙遙,你一個人……”
“閉嘴!”沈星遙冷聲斥道。
老槐樹頂的葉子,倏地動了動,似是有風吹過。斑駁的月光裹著破碎的樹蔭,將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明暗交錯的光斑裡。
沈星遙握刀站定,闔目深吸一口氣:
“是你自找的。”
話音落地,她霍地睜眼。昔如秋水般的瞳仁,於瞬息之間,殺機畢現。
淩無非遽然睜大雙目。
淒寒月下,銀光陡起,玉塵寶刀冷冽的鋒刃,在夜幕中劃出一道絢爛的銀弧,如明鏡一般,照亮他一臉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