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雨腳射地晝陰晦二) “閉上你的嘴!……
白落英臉色立變, 當即拉開房門急奔入院,抬頭一看,卻見不知從何處“飛”來一群由木條和竹片等物製成的偃甲鳥, 在前院上空一圈圈盤旋飛行,一圈又一圈, 看得人頭暈目眩。
這些偃甲鳥的周身覆蓋著一層又一層由精鐵薄片製成的羽毛,喙則是尖銳的鐵錐。
其中一隻“鳥兒”倏地爆發出尖銳的嘶鳴, 朝母子二人俯沖而來。
“當心!”淩無非想也不想,搶上一步, 擋在白落英跟前, 提起手中還沒來得及交還的靈淵寶劍,斜挑而上,直擊偃甲鳥面門。豈知那東西竟如活物一般, 動作遠比真正的鳥兒迅捷,不等他劍鋒迎上, 已迅速縮回了腦袋。劍尖堪堪從鳥頭前斜削而過, 凜冽劍意震得它的身子抖了一抖, 仰首高飛而去。
幾乎是同一時刻, 盤桓在附近的另幾只鳥兒分從三個方向鼓翼飛來,伸長了喙,啄向淩無非。淩無非看見這些鳥兒尖銳的喙, 眉心動了一動,立時挽劍格擋。靈淵劍在他手中點刺斬削, 招式連成一片, 快得幾乎看不出形狀。光影迅疾如電,彷彿在空中織就一張密網,任憑那三隻偃甲鳥如何翻飛滑翔, 都無法近得他身。
白落英手中雖無兵刃,卻不願見他一人受困,本待上前幫他,卻不想剩下的那幾只偃甲鳥都朝她圍攏而來。這些鳥兒周身光滑的鐵羽反射出耀眼的陽光,晃得她差點睜不開眼。再定睛瞧,幾只鳥兒都已攻了上來,當即仰身躲避,抬足踢中其中一隻小腹,一個翻身穩穩落地。然而她無兵刃在手,面對這些攻勢不斷變換的偃甲鳥,幾度縱躍躲閃,已然退至簷下。
她暗道不妙,即刻拈指吹響一聲長哨。
鄰院巡守的門人聽得令響,迅速聚集,有序奔赴前院,然而到了門外,卻聽得四面八方陸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循聲望去,竟瞧見無數狀如蜘蛛的偃甲從正院各個角落爬了出來,仔細一看,它們的每隻附肢也都如那些偃甲鳥的喙一般,由精鐵製成,無比尖銳,末端還生著倒刺。
正大門外,遠遠傳來詭異的短笛聲響,幾乎是一轉瞬的工夫,所有偃甲蜘蛛的附肢紛紛發出爆鳴,離體彈出,隨著接連不斷的“呲呲”聲,釘入門、牆根、樹梢、走廊、屋簷,門楣等各處。
陽光灑落,照得院子裡前前後後晃過一絲絲辰星似的光點。
何碩走快了一步,只覺面頰不知被何物劃破,發出生疼,等被景拓拉到一旁,抹了把臉,只看見一手鮮血。
而那條剮傷他臉頰的絲線,裹著從他傷口夾帶出的鮮血,悠悠懸在空中。
數不清的絲線,已然將鈞天閣前院裹成一隻透明的繭。庭院之內,還零零碎碎穿插懸掛著許多看不見的絲線,將母子二人一東一西分隔開來,也死死困在了這方庭院之內。
糾纏在二人身周的那群偃甲鳥,則靈巧地從小院上空的絲線縫隙中穿行而過,騰空翺翔而起,不約而同往一個方向飛去——正是正院牆頭小門簷頭,除了這群偃甲鳥,那裡還坐著一個短小精悍且佝僂的身影,花白頭發,滿臉皺紋,一雙眼睛卻往外迸射著炯炯有神的精光,手裡還捏著一支翠綠色的短笛。
“鐘離奚!”白落英怒目視之。
“白大娘子……哦不,是白掌門。”坐在屋頂的鐘離奚悠悠抬起右手,讓離他最近的的兩只偃甲鳥落在胳膊上。其餘幾只則三三兩兩分散開來,在院中各處的簷角或樹頂降落,停下棲息。
這些鳥的眼睛,都是由黑曜石所製成,有的年歲已久,磁場變換,原本的活眼已然成了呆板的死魚眼,木愣愣地盯著院裡的二人,瞧著脊背發涼t。
燦爛的陽光,照亮了屋頂上的每一片瓦,卻照不亮那對狡黠窄小的眸子。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怎的白大娘子當上了掌門,心眼卻少了許多?”鐘離奚陰測測笑著,目光不經意轉向淩無非,目露嘲弄之色,“還多了這麼個傻兒子。”
淩無非站在正院東牆前的長廊下,周圍被陰影籠罩,看不清絲線方位,為求穩妥,倒提靈淵劍挽了個花,轉至一半,正撞上懸浮在廊柱與海棠樹之間的絲線,如此利刃,非但沒能隔斷絲線,反倒被絲線受力後激蕩起的勁力反震回來,貼著衣擺斜削而過,險些脫手而出。
他趕忙握緊手中長劍,心下卻不自覺驚嘆起這些絲線的威力,這才驚訝發覺,自己在譙縣被鐘離奚困住時所對付的箭陣,對這老頭而言只不過是小兒科。
“不要輕舉妄動,”白落英提醒他道,“這些是銀玉天蠶絲,鋒利無比。刀劈斧砍不爛,火燒不化。處置不當,只會傷到自己。”
“哎呦呦,看來白掌門對小老兒的手段,已瞭如指掌。”鐘離奚陰測測笑出聲來,“可為何已如此瞭解,還是破不了陣?”
白落英冷冷翻了個白眼,並不答話。
鈞天閣內眾人被這天蠶絲陣隔絕在旁的院裡,卻都留在原位,隨時聽候指令,並未散去。人群中的何碩聽見這話,當即高聲嚷嚷起來:“喂!你到底從什麼地方來的?想做什麼?”
“我想做什麼?”小老頭在屋頂上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看著白落英,嘿嘿笑道,“看來白掌門你做過的那些醜事,手下人是一概不知啊——”
“你給我住口!”
“閉上你的嘴!”
白落英一聲斷喝。她滿臉的憤怒,都在淩無非與她同時沖鐘離奚喊話的時候那一刻,倏然轉為震撼。
她驀地扭頭朝淩無非望了過去。
一襲牙色衫袍,溫雅素淨。鶴立在廊前的身影頎長挺拔,與廊外青松的影子交相輝映,愈顯蕭肅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