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情蠱對我已無害處,多說這些也無用。”淩無非連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只自顧自往前走,“都過去多少年的事了,不提也罷。”
“不提就真的算了嗎?”沈星遙拉了他一把,卻被狠命掙開,不覺蹙起眉頭,“那你這樣又是因為什麼?心裡惱我,卻又不肯聽我說。你……”
“你有完沒完?”淩無非聲調陡地抬高,回過頭來,恰與她相視,眸中怒意不言而喻,還夾雜著些許不耐煩。
沈星遙t倏地怔住。
這樣的眼神,這樣的口吻,她從未見過。
相識七載,二人相互扶持,多少艱難險阻,刀山火海都蹚了過來。
他幾曾這般待她?如此涼薄怨懟?
沈星遙只覺得心下漸漸蔓延開一陣密密麻麻針紮似的疼,望向他的眼神裡,最初的難以置信也逐漸褪去,轉為失望,直至黯然。
她鼻尖一酸,眨了眨眼,又將這傷懷強嚥了回去,轉身走開。
“你睡了半日,都沒吃過東西。”淩無非的話音在她身後響起,口吻似乎軟了下來,“餓不餓?”
沈星遙聽在耳裡,彷彿被針紮過一遍的心還是麻麻的一片泛著涼。她沒有理會這敷衍的求和,邁開大步,撥開擋在院門前的樹枝,徑自走遠。
別院海棠花枝隨風搖晃。遊弋的風裹著花香四散,卻翻不過院牆。
沈星遙走到院中空地,停下腳步,展目掃視四周,只覺得一排排搖晃的花枝,像極了海面翻湧的潮汐,粉一重,白一重。
這個情景,似曾相識。
她取下腰間靈淵寶劍,倒插入泥地,握住劍柄,拔劍出鞘。
一時之間,華光傾瀉,擦拭如新的劍身映出她的臉龐,清雋如玉,只是那雙清冷的眸子裡,不知何時已綴滿了滄桑與疲倦。
她在月下舞劍,裙裾翻飛,輕盈如燕。劍底光影,似白練婉轉,挽皎月清輝,似流星颯沓。
煩亂躁動的心緒,隨著劍意走轉,逐漸平息。
沈星遙餘光瞥見一朵海棠被風拂落,當即墊步躍起,一個旋身刺向落花,卻見一個身影正穿過院門朝她走來,然已不及收勢,只得按下力道,生生令這一劍停在半空。
淩無非被她一劍指在眉心,驀地僵在原地。飄墜的落花還未觸及劍尖,便被周遭凜然劍氣震得粉碎。
劍尖沐著月色,閃爍起一星光點,稍縱即逝。她眼裡好不容易亮起的光,也隨著這一點星子似的光,轉瞬流散。
沈星遙一言不發,望著眼前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
熟悉的,是他的面容,陌生的,是他眼裡的探究與戒備。
澶湉的心湖驟然掀起波瀾,一波波拍上湖岸。
沈星遙忽覺乏味,轉身還劍入鞘,回往東院。
淩無非也不再跟著她,往另一道門去了。約莫過了小半個時辰,又端了飯菜回來,悄無聲息進屋,放在沈星遙面前。
她已在桌旁坐了很久,聞到飯菜香氣,也不動作,始終望著角落,一言不發。
“餓了大半日,吃點東西吧。”淩無非從託盤裡將飯菜一一端出,一正一反兩根筷子,也翻轉過來對齊,遞到她手邊。沈星遙有些木訥地接過筷子,卻只是捏在手裡,好像十分無聊似的搓了半圈。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就不要再提了。”淩無非話音虛浮飄渺,透著乏力。
“是不必提,還是不想聽?”
“那你說,我聽著。”淩無非道。
他已對這個問題感到極不耐煩,只想盡快平息這場在他看來毫無意義的爭執。只是所有的不滿與厭煩,都被自小習慣的教養與不得已的責任感強壓下去。
如此虛偽的妥協,對沈星遙而言,還是頭一回見。她深感無力,卻已經疲於維系,解釋的話語到了嘴邊,又繁冗地沉了下去。
再多的話,等到此刻再說,又有何意義?
她端起碗吃了起來,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漫長的沉默不僅令她煎熬,也困擾著坐在對面等她開口的淩無非。
他扶額不言。然而直等到她用完飯,起身打了水,洗完手臉,見她仍舊沒有要說的意思,這才開口問道:“你打算幾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