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刀門?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
白落英一向看這兒子都覺得傻頭傻腦,這會兒見他失了七年記憶,一副雲裡霧裡的模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頗為不耐煩道:“去年六月不知從哪冒出一個叫作烈雲海的刀客,以挑戰‘天下第一刀’為名,上姑蘇鼎雲堂挑戰段逸朗,得勝後自封‘刀霸’,創立萬刀門。後以招攬天下刀客為名,廣設分舵,招收門徒,卻不問人來歷品性,以致門人魚龍混雜。那些烏合之眾,四處挑釁生事,攪得江湖大亂。可這烈雲海卻不肯現身,只稱是治下不嚴,派了一位卓先生出面,敷衍了事。”
“所以他們不敢上門,便推我出來做這替死鬼?”
“你本不願管這些,”沈星遙接過話道,“可卻先後兩次遭人毒害,不得不入局。因情蠱與其他毒物相沖,極為兇險,又無藥可解,便只能冒險試用無常蠱之毒佐以安神之藥,令情蠱沉睡。你服下藥後,變成了這樣。”
淩無非聽完這一席話,呆了半晌,忽然問道:“且慢……剛才你們說,這個烈雲海去姑蘇鼎雲堂,所挑戰之人是段逸朗?那段老堂主呢?”
“被你殺了。”沈星遙言簡意賅答道。
“你說什麼?”淩無非“蹭”地一聲站了起來,卻覺領口一涼,垂眼瞥見系帶已斷,索性不再掙紮,直接扯過掛在一旁的外衫披在身上。
“段元恆與薛良玉合謀,困你於絕境,要滅你滿門,你為求自保殺了他。”沈星遙道。
“可我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從前不是,後來便是了。”沈星遙道,“他同李溫二人聯手,才勉強制服你。”
“可李溫不是死了嗎?”
“薛良玉偷梁換柱,將他留為己用。”
“可是……算了。”淩無非腦中混亂一片,聽著這一連串對他而言,一時半會兒改難以消化釐清的訊息,竟不知該從何問起,只得擺手作罷,再次坐了回去。
他終於不再抗拒診脈,任由柳無相將手指搭上他的脈門。
“脈象平和,一切如常。”柳無相起身,看向姬靈渢。
“這下麻煩不是大了嗎……”姬靈渢一臉擔憂,小聲嘀咕道,“前幾日還委託了陸姑娘去送帖子,眼看各大門派的人都要到t了,臨到頭來卻成了這樣,豈不是……”
“什麼?”淩無非聽著這話,只覺得哪裡都不對勁。
“沒什麼,天都黑了,就為你這麼個惹事精,所有人都熬到現在。”白落英極不耐煩一擺手,“天大的事也等明日再說。都去睡覺。”說完,便即轉身走出門去。
沈星遙扶額長嘆,一言不發。
柳無相與夏慕青夫婦看了她一眼,也都先後退出屋去。只有沈蘭瑛還留在房裡,看了看淩無非,又將目光轉回到沈星遙身上。
“小遙……”
“沒事,姐姐你也去休息吧。”沈星遙情緒素來穩定,心知失憶已成定局,再急也無用,便即將沈蘭瑛送出了房門。關上門的那一刻,她卻忽然覺得渾身疲憊,兩肩忽地頹下,緩步走回床邊,在床沿坐下。
淩無非下意識往旁挪了挪,與她拉開些微距離,小心翼翼看了她一眼。
昏黃的燭光照亮她半邊臉孔,勾勒出精緻的輪廓。清冷而堅毅,是少見的美人,只是兩眼空惘,載滿風霜。
美貌染了塵俗,泯然眾人。可如今這個失去了記憶,回到七年前的他,斷然不會知道,這一切都是他的緣故。
他遲疑許久,實在想不到該說什麼,只得嘆了口氣,道:“要不……”
沈星遙轉頭看他,神色凝重,認真問道:“你現下除了失憶,可還有別處覺得不適?”
淩無非搖頭。
“那就睡吧。剩下的事,都等天亮再說。”沈星遙倦怠已極,伸手便待拉他同去歇下。
淩無非身子驀地一僵,本能傾身一避。
沈星遙扭頭望他,頓覺莫名其妙。
“你……你先歇息,我在這坐一會兒,說不定……還能想起些事來。”淩無非敷衍說著,匆忙避開她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