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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不希望發生的事越容易發生,我們打架鬧事被抓進警察局的事情第二天就在學校裡傳開了。原本名不見經傳的我,因此在學校裡一舉成名,走到哪都會被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班上的同學原本對我只是冷漠和疏離,現在看我的眼神裡還帶著鄙夷和唾棄,似乎我就是班上的汙點。連班主任和任課老師看到我也是直皺眉頭,就像看到那些問題學生一樣頭痛。
早自習的氣氛特別壓抑,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我總覺得班上的同學都在冷笑,似乎是在幸災樂禍似的。班主任的表情比平時還要冷,我拼命低著頭,不敢跟她目光接觸,戰戰兢兢地上完一堂自習課。
“夏紫星、向陽,跟我到辦公室來一趟。”下課後,班主任冷著一張臉,把我們叫進辦公室。
望著班主任像刷了石灰一樣白得泛青的臉,我和紫星一動都不敢動地站著,心裡怦怦直打鼓。
“今天早上,警察局辦事員給我打了個電話,把昨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都告訴我了,還讓我管好自己的學生。我們學校的臉都被你們丟盡了!”班主任的語氣比平時還要嚴厲,極力抑制著怒火的雙唇說話時都是抖的。
我慚愧地低著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馬上就要高考了,你們有沒有一點緊迫感?難道你們就不想上大學了?”班主任字字如警鐘,敲在我的腦海裡。
“老師,我們知道錯了。”我低著頭,悔恨地認錯。
然而,很多事不是悔恨了就能挽回的。班主任盯著我們,鐵面無私地說:“學校裡已經決定了要給你們處分。”
“對不起老師,都是因為我,這事不能怪向宇。”紫星抬起頭,大義凜然地望著班主任。
我那時候真的覺得紫星好勇敢,可以有勇氣一個人承擔責任。
而那時候的我,只是個唯唯諾諾的膽小鬼,只是縮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得了,你就不要包庇她,這事你們倆都逃不了責任!”班主任似是瞭然內情般,斬釘截鐵地說。
“不!”紫星用力搖著頭,語氣堅決地說,“真的不能怪向宇,是我拉她去網咖的,要不是我拉她去,也不會發生這些事。”她的眼神非常堅定,有一種不顧一切的孤勇,把我整個人都震懾在原地。
“好,那我就只記你大過,不記她的,不過你們倆都要罰掃校園一個星期。”班主任沉默了一會兒,最後稍微退了一步。
記大過是很嚴重的警告,如果下次再犯錯就沒有商量的餘地,會直接被退學。
從辦公室出來後,我心裡依舊非常內疚。這原本是我該和紫星一起承擔的,可是她卻毫不猶豫地一個人揹負了。而我,居然連幫她辯駁一句的勇氣都沒有。
我真是個膽小鬼,縮頭烏龜。
我自慚形穢,甚至自我厭惡著,所以從辦公室裡出來後就一直低著頭,就像一隻鬥輸的公雞一蹶不振。
紫星只當我是被班主任罵了,心情不好,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微笑著說:“不要往心裡去,我念小學時候因為像男孩子似的搗蛋調皮,經常跟班上的男同學打架,所以三天兩頭都被班主任叫進辦公室訓話呢。”
我盯著腳尖上的灰塵,連抬起頭看紫星的勇氣都沒有。
“好了好了,頂多放學後的打掃,我做大半你做小半好不好?”紫星拍著我的肩膀,像哄孩子般哄著我。
我的心裡不是這樣想的,可是我卻沒有勇氣把心裡真實的想法告訴紫星。
我當時就在想,就這樣好了,就這樣裝傻好了,我就這樣躲在紫星背後被她保護著就好了。紫星比我堅強,比我有能力,什麼事情有她出頭就好了,我不需要操任何心。
我以為這樣想,我會輕鬆許多,可是心裡依舊很沉悶,就像積壓了一塊潮溼的烏雲般,讓我的胸口悶悶的,透不過氣來。
午休,路過籃球場時,我看到唐錦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子站在樹蔭下,兩人之間隔著半米距離,
那女孩低著頭,顫微微地將一樣東西遞向唐錦。似是情書。
唐錦愣了一下,接了過來,那女孩羞紅了臉跑開了。自始自終,我都沒有看清她的面容。
我停下了腳步,遠遠地望著唐錦,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手裡捏著那份情書。我想起昨天的事還沒向他道謝,可是猶豫了很久,都沒有勇氣上前。
過了半晌,唐錦把情書塞進口袋,然後轉身離開了。我也終於彷彿是鬆了了口氣似的,抬起腳步離開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彷彿丟了什麼東西似的,很久都難以釋懷。
放學後,我和紫星在班長的監視下打掃校園,班長監視了我們十多分鐘後,就因為要趕去上補習課,匆匆離開了。離開時只丟下一句警告,幹完之前不許回家,否則我告訴班主任!
其實班長也不可能知道我們有沒有偷懶。因為現在時逢秋季,樹葉撲哧哧從樹梢掉落,今天掃完了,明早又是一大堆。誰又能看出我們是否清掃過呢。
不過班長離開後,我和紫星誰也沒有離開,不是因為班長離開時的警告,而是一種贖罪心理吧。
現在想來,當初的我們真是單純的如同一泓清泉。
夕陽緩緩地沉入地平線,天空被暈染成瑰麗的炫紅色。
我和紫星在夕陽下,撿著籃球場上的廢棄易拉罐和礦泉水瓶子,我突然覺得我們倆有點像撿樂瑟的。
紫星將長髮一股腦地綁在腦後,幾綹髮絲隨著她的動作垂落下來。她的臉在夕陽下有點模糊,彎腰時的身影美得像電影海報中的剪影。
我望著她的側影,想起下午在樹蔭下看到的畫面,我猶猶豫豫地想著,是不是該把我看到的告訴紫星。可是最後還是忍住了,因為我相信唐錦,他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和背叛紫星的事。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這麼堅定不移地相信著。彷彿我對唐錦的一絲一毫,都瞭解至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