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青藍隨即退了一大步,將整個假山留給兩人。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她沒有離去在不遠處守著,像是聽牆角一般。
姜玉珂頭次覺著這個手帕交不能要了,這也太難為情了吧。
哪兒哪兒都不舒服,不合適。
姜玉珂垂頭看鞋底上的花紋,是珊瑚一陣一陣縫製出來的。這個丫鬟手巧,老實管家的本領也學得極好。
面前男子的視線似乎落在她的身上,姜玉珂恍惚間想到,他們倆本來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但為何不成呢?那日在春風樓中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嗎?
“衛公子,”姜玉珂率先開了口,“不知道找我所為何事?”
衛琢克己複禮,倒是第一次做這種有違禮數的事情。他站得很遠,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瞟,崔夫人兩個字落在嘴角卻又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最後吶吶的喊了一聲‘小小姐’。
像是從前。
姜玉珂便抬起眼來看他。
這人面上似乎憔悴了些許,一身翰林學士官服罩在身上,身姿頎長,溫潤有禮,一看便是一身的書墨香氣。是從書山裡學出來得有志之士,能夠在朝堂上揮斥方遒的重臣。
姜玉珂心不在焉,倒是想起了另一個人。
就像是兩個極端一般。
總是穿著一身飛魚服,周身帶著冷冽的血腥之氣。每次都像是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一樣,周身極冷,看誰都似乎不順眼。面色冷峻,周身佩一把繡春刀,張狂放肆,一個錦衣衛竟然連皇家都不曾放在眼裡。
平日辦案是這樣,在家中也是這樣。
總是穿著黑不溜秋的衣裳,就連衣櫃中也挑不出個鮮亮顏色來。
她想著,臉上不由得露出一點笑來。
衛琢疑惑道:“小小姐……”
姜玉珂回神,收斂了那點笑容道:“無事,衛大人不該因此用來要挾青藍。青藍出自醫藥世家,家中唯有祖父趙太醫一人。是以學得快人快語,不善言辭,這點情分消磨殆盡,以後便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她似乎在說趙青藍,卻又不止在說趙青藍。
說罷,行了一禮:“告退。”
衛琢急忙叫住她:“小小姐,是我真心想要見你。”
姜玉珂停下腳步,站直了脊背,側耳聽他說完,把禮數做到了極致。
衛琢道:“那日春風樓所說,我還記得,也會守諾。你最近,過得好嗎?”
春風樓前,衛琢曾說,你們既然只是皇命,既然都不願。那他能否等到和離那日?
姜玉珂回首道:“我早就忘了,衛大人也忘了吧。”
衛琢說道:“若是你和離,我定然娶你。”
這話轉了幾個彎,便兀自變了味道。
姜玉珂從前只覺得春風過境,不能在心口灑下半分漣漪。但今日卻不知為何,許是陳若雁因著衛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心口上冒出一團火來。
而身後石子落水的聲音則是將那團火變成了冷汗。
她回頭,瞧見了不知什麼時候倚在假山上的崔肆。
臉色更黑了。
姜玉珂知道,他定然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