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到她在鄉下莊子過得不好,卻沒想到她這般不堪。
那個不可一世、萬千寵愛的昭寧郡主,變著法兒戲弄洛陽城的權貴公子,珍珠履踩著他的衣袍,不曾給過他一個眼神。
如今,變成了粗麻布衣、渾身髒汙的村婦,還有一股讓人作嘔的臭味。
“我是罪人,應該在這裡贖罪。”沈昭寧低垂著眉眼,語聲冷淡得好似面對一個陌生人。
“既然我來接你,你便是贖完罪了,隨我回府吧。”
他看著自己揉捏完成的“傑作”,心裡不免得意,又頗為感慨。
她嫁進陸家兩年,他敲碎了她高高在上的傲骨,磨平了她的稜角和尖刺,把她揉捏成他想要的模樣,怯懦自卑,委曲求全。
沈昭寧卻幾乎壓不住唇角的冷笑,這句話格外的刺耳。
來到玉溪鎮莊子的第一日,她就沒盼望過他會來接自己回去。
婆子打罵、欺辱她的時候,午夜裡咳得胸悶睡不著的時候,她忍饑挨凍快死了的時候,腦子裡回蕩的是陸正涵那冷酷的一腳,是陸家人惡毒的嘴臉。
她不相信他會良心發現。
必定是陸家需要她“安然無恙”地待在陸家。
“陸大人稍候,容我換一身幹淨的衣裳,以免汙了你和馬車。”
沈昭寧不緊不慢地走進莊子大門。
陸正涵被膈應到了,皺眉看著她羸弱的身軀在雨雪交加裡挺得很直。
不多時,她出來了,徑自走向馬車。
他轉身,看見她上馬車時又咳得厲害,差點把肺咳出來,軟綿綿的好像快摔了,不由自主地攙她一把。
“沒事吧?”
莊子缺醫少藥,每日從頭到晚的勞作,患病後不是飽受折騰就是硬扛。
這麼想著,他的心頭浮現一絲不忍。
沈昭寧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猛地把手挪開,清瘦蒼白的臉龐,因為劇烈的咳嗽浮了一抹淡淡的紅暈。
陸正涵不悅地皺眉。
以前,她不是裝弱往他身上靠,就是尋機碰觸他撩撥他。但凡他讓她碰手一會兒,她就能眉開眼笑一整日。
如今,她這般生硬地避開,是嫌棄他,還是怨恨他?
他躁怒地進馬車,“啟程。”
為了在天黑前趕回洛陽城,馬車飛馳,顛簸得厲害。
沈昭寧顛得東倒西歪,岔了氣,咳了半晌還沒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