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真得能教出一個天下第一嗎?不見得。
影響這件事的因素太多了,比如家庭環境,比如練武氛圍,師資、夥伴、天賦、悟性……種種因素,缺一不可。
徐竹琛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她最開始習武,是跟著韓伯伯學拳掌功夫。韓伯伯幽默愛笑,作為老師卻十分嚴厲。徐竹琛學了三個月崩雲掌,幾乎對自己失去了信心。
是卓姨看到竹琛的骨骼清奇,長手長腳,才主動提出要帶她學劍。果然,徐竹琛拿起劍,如同本能一般,幾個基礎的揮砍,她便領悟了其中奧妙。
而羅摯,儘管她斷裂的劍看起來十分昂貴,但她的內力和體格,都不是練劍的好苗子。
想來,應該是她說的那個興燁宗,以劍法起家,便不分體質地要求門下弟子全都練劍吧。
這樣的小宗小派,天底下不知道有幾千幾萬個,也是虧得羅摯能這麼驕傲地說出口。想來,她行走江湖應當真的沒有多長時間。
眼前的羅摯讓徐竹琛想起了韓令那個幼小的妹妹,是叫什麼來著,韓僉?她們二人都是家中嬌生慣養的小姑娘,韓僉的脾氣可大,這位羅摯,看著也不遑多讓。
徐竹琛想著,竟笑起來。
羅摯坐在床上,討了徐竹琛手中茶去,小口小口的啜飲。她喝了幾口,看見徐竹琛笑起來,便問道:“徐恩師,你是有什麼特別高興的事嗎?”
徐竹琛道:“你既然叫我恩師,那我便應當教你些東西。等你養好傷,我還是要帶你去買劍。但是,從今往後,你就跟著我學習掌法。”
羅摯養好傷後,徐竹琛果真帶著她來到武器行,要她自己挑選。
這幾日,她跟著徐竹琛的方法調理內息,學習了徐竹琛傳授的掌法後,內力果然大為精進。羅摯興奮地問她這是什麼掌法,徐竹琛沉吟片刻,說道:
“……是失傳已久的崩雲掌。”
羅摯沒聽過崩雲掌的名號,便搖搖頭,不去管它。她笑嘻嘻地湊近徐竹琛,問道:“那恩師,等我回到宗門,可以將這崩雲掌傳授給弟子嗎?”
徐竹琛輕笑,看著她問:“你這年紀,就有弟子了?”
羅摯扁扁嘴:“現在沒有,以後也是會有的嘛。恩師,徐姐姐,你就說一句,能不能教?”
徐竹琛思索片刻,說:“可以。”
“但是你要告訴你的弟子、徒孫們,這一套掌法,叫做‘崩雲掌’。”
許多年以後,羅摯站在興燁宗的最高峰,望著宗門內練習崩雲掌的弟子們,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容。她伸出手,接住滿天落下的雪花。來不及接住的,就落在了她滿是皺紋的臉、和有些乾枯的白色長髮上。
“徐竹琛,”因著練習崩雲掌,她的體溫很高,雪花很快融化在她掌心,“我竟也與你並肩了。”
這都是後話了。
卻說徐竹琛站在武器行門口,一邊聽著羅摯和武器行老闆抱怨這些劍不夠“華麗”、“精緻”,一邊不露聲色地盯著門口來來往往的人。
羅摯被救、殺手被廢掉武功,這對假韓令來說定然是奇恥大辱。如今羅摯和她大搖大擺地出現在街道上,假韓令若是沒有動作,她定然是不信的。
徐竹琛打了個呵欠,偏頭又看了一眼羅摯:她手中捧著老闆遞過來的兩把墜滿寶石、珍珠,雕著鏤空花紋的劍,對兩把都愛不釋手、難以抉擇。
破財消災、破財消災。徐竹琛決定不再看羅摯,專心觀察街上的人。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多時武器行門口走過一高一矮兩個農夫,看著憨厚朴實,經過時卻落下了兩個白色的小蠟丸。
徐竹琛拾起一個蠟丸,開啟,裡面寫著一個地址。
她對武器行老闆使了個眼神,對方心領神會,舉起一隻大拇指讓她放心。
徐竹琛深吸一口氣,右手按在劍柄上,單刀赴會。
她收起了自己的腳步聲,因而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聲音。凝清步法加持,她很快到達了對方約定的地點,卻沒有見到任何一個人。
徐竹琛心知此時必定不能焦躁,便掀起衣袍,坐在街邊。
她等了近半個時辰,都沒有一個人經過。徐竹琛心中有些不耐煩了,站起身來要走。
她方才邁出一步,眼前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女子。
那女子紅衣黑髮,眉眼秀逸,身段頎長而俊美。她手中捧著一摞書,彷彿沒看到徐竹琛一般從她面前經過。
徐竹琛呆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來。
方才走過的人,她不會認錯。
是肖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