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奉甲到來之時,眾人早已經是急不可耐,尤其是那些此前未曾尋見親人的,眼下更是焦急。
走在最前面的是流民,雖然山道難行,加上飢寒交迫,但好歹是過過苦日子的,倒也還能忍耐,只是今日雖有勝利,卻也有敗績,因而情緒不高。
走在中間的是各府親衛,此前跟著白奉甲攻打縣尹府的,一部分已經交代在了哪裡,現在更多的都是被逼無奈,只能跟著轉移,眼看逐鹿山山高路遠,一路上一夜未眠,更是飢寒交迫,看在眼前的寨子,早就已經忍不住了,一些人更是掉出行伍,直接躺倒在路邊大口喘起粗氣來。
文中堂和雲牧等人是這行人的主官,回頭看了一眼,性格急切的雲牧早已經忍受不住,正要回身喝止,卻被一旁壓抑著咳嗽不已的文中堂拉住。
雖然不明白文中堂的意思,但云牧還是聽話地調轉身子,繼續跟著前方的流民向著宅子挪動。
走在最後的自然是吳清堏的鬼獄軍,如果說流民軍經過訓練,已經是初具規矩,各府府軍雖然參差不齊,但也在府中也是有規矩的約束,只是欠缺行伍訓練,顯得有些鬆散,那麼鬼獄軍則是零零散散,橫七豎八,一個個兇相畢露,斜跨著繳獲而來的彎刀,腰跨各種綢布,都是從官軍手中劫掠而來,現在成了他們的戰利品,一些看到周圍圍觀的流民媳婦,更是止不住打起唿哨來,特別是遠遠看到氣質和身形俱佳的塵煙,更是唿哨聲響成一片。
遠遠的,塵煙等人面色陰沉,一些流民也是被驚得面無人色。
因為鬼獄軍的面上都有鬼獄獨特的標記,當初張一豐若非有吳清堏的看顧,恐怕現在他也會是這其中的一員。
如果說鬼獄臭名昭著的話,鬼獄的囚徒只會比鬼獄更臭名昭著。
即便是因為官府冤枉進了鬼獄,想要在其中活下來,也只能變成比其中最兇惡的人更兇惡的人。
所以鬼獄無生,即便是個生人,進去之後都會變成一個鬼出來。
張一豐身後的流民已經緊緊地攥緊了刀柄,就等著張一豐的一聲令下,將這些人馬上圍起來。
石頭看了一眼張一豐,見其面色漠然,眼中更是有隱藏不住的恨意,顯然雖然是為數不多從鬼獄中活著出來的人,但鬼獄顯然給他留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
至少吳清堏即便是為了做個樣子,也會讓他吃點苦頭,更何況這個苦頭是實打實的。
“幹什麼?”石頭直接轉身,朝著一眾流民冷喝道,“今天若非他們,我們都回不來了,都給我注意一些。”
石頭雖然年紀較輕,但在城南之中一向比較有威信,聽他發令,眾人紛紛低聲應是,鬆開了手中的刀柄。
其他鬼獄軍卒不會在意這些細節,但吳清堏並非這樣的人,準確說,從踏進阿七把守的關隘,他便開始思忖起來,畢竟他真正信任的是雪影,而不是雪影的男人。
現在雪影沒在,即便是白奉甲說今天叫他大哥,明天就將他押赴刑場,恐怕也是有可能的。
畢竟他是吳清源的弟弟。
只是因為他常年在鬼獄,其他流民見不著他,否則此刻恐怕已經引來無數流民圍攻了。
無論中間多麼坎坷,一行人終於算是全部進了營寨,張一豐等人一番忙碌,將大軍草草安置起來。
雖然是敗軍,但只能算是受了較大損傷,倒也稱不上真正的敗了。
所以見到了供應充足的飯食,所有人的心都暫時安定下來,就連眼下惡劣的環境也沒有那麼在意了。
就在大軍對著面前的飯食狼吞虎嚥之時,白奉甲等人卻靜默地坐在張一豐剛剛竣工的聚義堂中。
這個名字是張一豐自己起的,覺得頗有種義氣豪邁的感覺。
白奉甲不會在意這些,只有文中堂和吳清堏進場之時,看見匾額上的幾個大字,笑了笑沒有說話。
現在大家同樣沒有說話。
王仙芝還在昏迷,無法參加,此刻幾乎城南重要的人物全部都到了此處。
當然,還有吳清堏、文中堂、雲牧等人。
白奉甲一人扯了張椅子坐在堂中,靜靜地看著屋外薄薄的積雪,輕嘆一聲,又開始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