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不可違,秦浪午後就率部出發,一群人離開皇城北門,一路往皇陵的方向行進。
秦浪擔心呂步搖的病情,特地請了一位郎中隨行,皇陵位於雍都西北,這座皇陵原本是順德帝留給他自己用得,可後來因為聽說風水選址有問題,所以棄之不用,小皇帝龍世祥死的太過突然,所以想起了這座修了一半的皇陵。
龍世祥已經安葬,但是皇陵還在修建,地宮在龍世祥下葬之前就倉促完工,現在正在修建的是地面部分,皇陵的地面建築全都是陸星橋設計,據說可以破過去的風水局。
目前留在皇陵趕工的人還有近萬人,現在已經是初春,天氣正在轉暖,工匠們的日子也好過了一些。
秦浪一行來到皇陵的時候已經是暮色蒼茫,皇陵的工地已經亮起了燈火,工匠們日夜不停的趕工,即便是這樣,皇陵全部完工還需要三年,這段時間已經有三百多人死於非命。
小皇帝龍世祥生前雖然渾渾噩噩,但是他並未多造殺孽,可是死後卻要連累不少人喪命。
秦浪讓古諧非他們率領西羽衛前往營地交接,自己則帶著郎中去了通明殿,通明殿位於皇陵核心區域,雖然名為通明殿,可建築距離完成尚早,只是打好了地基,上面的建築用石柱搭起框架,既無屋頂也無牆壁,人在其中根本無法躲避風雨。
可憐呂步搖古稀之年,還必須日以繼夜地呆在通明殿內為皇上超度。
通明殿旁有一間臨時搭起的茅廬,這茅廬就是呂步搖休息的地方。
秦浪來到通明殿的時候,看到呂步搖正在引燃剛剛寫完的祭文,老相國一身黑衣,鬚髮皆白,僅僅數月不見,呂步搖的身軀佝僂的越發厲害,站在點燃的祭文前方,望著熊熊燃燒的火焰,捂住嘴唇用力咳嗽著。
老相國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老家人呂安,一個是最近奉了書院命令過來照顧他的趙長卿。
聽到馬蹄聲,呂安率先轉過頭來,看到暮色中行來的兩位騎手眯起雙目,很快就辨認出其中一人是秦浪,呂安又驚又喜,他不敢打擾主人,悄悄牽了牽趙長卿的衣袖。
趙長卿循著呂安所指的方向望去,秦浪已經來到通明殿外,和郎中雙雙下馬。
趙長卿驚喜地迎了出去:“秦浪,你何時回來的?”這幾日他都身在皇陵,並不知道秦浪已經凱旋迴歸的訊息。
秦浪笑道:“今日剛到,這就來探望呂相了。”
趙長卿點了點頭道:“你回來就好了。”在他心中秦浪無所不能,不管什麼困難只要秦浪出手就可以迎刃而解。
秦浪獨自向呂步搖身邊走去。
呂安悄悄退了出去,呂步搖深邃的雙目仍然望著那尚未熄滅的火焰,每日他都會為皇上手寫祭文,然後在此焚化,就算是重病之時也從未間斷過,呂步搖不是為小皇帝超度,他是為大雍祈福,大雍的國運日漸式微,他雖然退出,可是身為大雍臣民又怎能不為大雍的國運憂心忡忡。
身在皇陵,彷彿與世隔絕一般,外界的任何訊息他都不知道,呂步搖真切感受到位卑不敢忘憂國的意義,他一度曾經渴望返回故鄉青嶺,可來到這裡之後,對故鄉的思念反而越來越淡了,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到了青嶺仍然放不下大雍。
他已為大雍奉獻一生,心中早已割捨不下,呂步搖終於意識到,要回其實早就回去了,他這一生恐怕是回不去了,這段時間,頻頻想起自己的過往所為,是非功過,又有誰能理解?有朝一日離開這人世,功過任人評說。
火焰燃盡,眼前只剩下一片灰燼,黃昏的春風悄無聲息地吹過,灰燼四處飄飛,呂步搖望著飛旋在空中的灰燼,彷彿看到了自己日益黯淡的人生,右拳握緊堵住嘴唇用力咳嗽了兩聲。
身邊傳來秦浪關切的聲音:“呂相身體還好嗎?”
呂步搖轉過頭看到秦浪的面孔,他的唇角露出會心的微笑,深邃的雙目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明亮起來:“回來了?”
秦浪點了點頭道:“今天回來的,太后讓我前來守陵。”
呂步搖微笑道:“回來就好,看來北野的事情已經順利解決了。”
秦浪道:“幸而不辱使命。”
“我那封信大概沒有派上用場。”
秦浪前往北野之前,呂步搖特地修書一封,讓秦浪親手交給邊老夫人,因為邊氏過去欠了呂相一個大人情,呂步搖寫這封信的時候就想過,自己的信未必能夠起到扭轉乾坤的作用,但是他寫這封信讓秦浪帶上的目的是,若是遇到生死攸關之時,這封信或許能救秦浪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