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夜深人靜合上書本睡覺的時候,李英郎開始學會了思考人生。他把過去所有經歷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一幀幀、一幅幅地在腦海裡放映,想到開心的事情,裂開嘴一笑;想到難過的事情,反覆去思考其中的道理。
對於這次發生的自己走私未遂的事情,現在他終於有足夠的時間和知識來從頭捋一遍。
不能否認的是,警校三年接受的教育,李英郎從內心裡是把自己看成一名警察的,對於身份的認同是刻在他骨子裡的,只不過,因為過去家庭貧困的緣故,他被金錢暫時矇蔽了雙眼,等到他開始認真審視自己過往的時候,他終於可以面對曾經產生的錯誤思想了。尤其是白天,坐在辦公室裡,他看著窗外白雪茫茫的大地和山峰,他覺得這個世界是如此的潔白無瑕,哪怕只要有一個黑點,他覺得都是違和的。那次走私未遂的事件,就是他李英郎人生中的黑點。
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後,李英郎想得最多的,就是如何彌補回來。他覺得,要彌補,首先就是要敢於直面,要從最根本的內心深處爆發一場革命,要站在上帝的視角來審視自己。
所以他決心要改正自己,完成一次自我的銳變。
他先是給葉知秋打了個電話。
葉知秋在那邊接到李英郎的電話時,欣喜若狂。本來以為這個最好的朋友從此就這麼一刀兩斷了,沒想到他還主動電話打過來,嘮嘮叨叨的,兩人好像又回到了過去分別在邊防支隊和邊檢站的時候,無話不談。只不過經過這次事件後,葉知秋髮現,李英郎變了,似乎變成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人了,張口閉口不再是錢和權力這些世俗的東西,而是對人生的感悟。
“你現在知識儲備都已經超過我這個本科生了呢。”葉知秋跟李英郎打趣,同時把自己這段日子裡的戀愛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李英郎。
李英郎對葉知秋說:“如果把我過去的錯誤行為看成了趙師容的話,我覺得你也可以放棄了。畢竟我能到大雪山這裡來純淨自己的內心,你應該也能從杜若琪那裡找到你內心的真愛。”
可以說,最終葉知秋和杜若琪能走到一起,李英郎的話也起了很大作用。
“我結婚的時候你一定要回來。”葉知秋說道。
“我一定回來!”李英郎也堅定地說道。
至於其他的同志,李英郎想,葉知秋結婚,他們一定會出席的,與其電話跟大家認錯,不如當面認個錯會更顯得誠懇。
於是,就有了這天晚上李英郎突然出現在葉知秋的婚禮上,也藉著跟大家一起喝喜酒的機會,李英郎把自己的心路歷程告訴了大家。
大家都為李英郎的轉變舉杯慶賀。
可是,就在婚禮準備散場的時候,一個意外發生了。
發生意外的是隊裡的一名老同志,孟浩然。
就在大家喝完喜酒準備回家的時候,孟浩然突然暈倒了。
“老孟,你怎麼啦?”呂子龍看到孟浩然突然倒地,趕緊扶住他,一邊讓葉知秋沒喝酒的伴郎準備車輛送醫院,一邊用手推壓著孟浩然的胸口。
只見躺在地上的孟浩然,整張臉變得血紅,嘴唇烏黑,眼睛泛白,渾身抽搐,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婚禮上,杜若琪的親戚基本已經走光了,剩下的只剩下葉知秋這兩桌戰友。
在呂子龍的心臟復甦術施救下,孟浩然稍微緩和了一些,伴郎開著車也過來了,大家趕緊把孟浩然送到了醫院。
孟浩然是執勤四隊的老同志,也是全站最老的老同志,他原來是一名邊防幹部,在上世紀九十年代第一批邊檢站轉為職改站的時候,隨著單位一起轉為人民警察了。從邊防幹部轉為人民警察後,他基本上就沒離開過職改站。他的妻子是龔州市的本地居民,因為在這次邊防體制改革前,龔州市只有現役制的邊檢站,沒有職改站,所以夫妻兩人一直過著分居兩地的生活,一直到這次龔州邊檢站也改為職改站了,兩個不同的部門之間終於統一到一個系統裡,孟浩然才藉助機會調了回來。所以在龔州邊檢站這個以年輕邊防官兵為主的群體裡,已經有三十多年工齡的孟浩然成了站裡最老的“新同志”。
雖然調到四隊的時間不長,但是孟浩然很快就融入了這個光榮的集體。
在孟浩然剛來的時候,四隊的民警有些擔憂,這個已經臨近退休的老民警過來,會不會對以年輕民警為主的四隊產生不良影響?因為在很多單位裡,臨近退休的老民警,組織上為了照顧,一般都不安排幹活,只求安穩度過時間到退休就萬事大吉了。但是,作為四隊來說,呂子龍和丁潔都是工作拼命的人,隊裡的小夥子小姑娘們也都一個個是拼命三郎,突然來了一個不幹活的人,這讓大家怎麼接受?
呂子龍和丁潔也是這種想法,他們兩個曾經去找江上飛彙報過自己的想法。
呂子龍說:“站長,這個老同志能不能留在機關?他這麼大的年紀了,來執勤隊一線不太合適吧?”
江上飛說道:“子龍,你什麼時候開始會戴著有色眼鏡看人了?人家年紀大怎麼啦?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不要覺得他年紀大了不會幹活,人家在職改站工作了三十年多,在驗證臺上的經驗很豐富的,你們要感到高興才是!再說了,老孟過來的時候,也專門說了,他不願意留在機關養老,還想把剩下的時間繼續留在三尺驗證臺上,就衝這一點,我覺得你們聚應該感到放心!”
“可是他年紀這麼大,跟我們這個集體能不能融合在一起呢?”
“那你意思我的年紀也很大了,你們就不能跟我融合在一起了唄?”
呂子龍慌了神,連忙說道:“站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要不把老孟換到八隊也行啊,八隊是二線隊,不用到現場一線執勤。咱們那崗位,有時候一座就是幾個小時,老孟他受得了嗎?”
江上飛笑著說:“檢查員這活,老孟還真就受得了。他可不像你們這些年輕人,屁股上好像有刺一樣,老是坐不住,人家神閒氣定,講究的是一個穩字。好了,你們不要說了,這是徵求了老孟同志意見後,站黨委做出的決定,你們趕緊做好歡迎他的準備吧。”
沒辦法,兩人只好怏怏回去了。
本以為孟浩然的到來是一股“濁流”,可是沒想到孟浩然來了之後,卻給大家帶來了一股清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