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釋然又認同的說:“各國柱樑悍將皆亡於長安君戟下,本將雖連戰連敗但卻又連敗不亡,確實已足以自豪。”
“即便秦國於此戰連滅代、趙、燕,仍有夷狄盤桓於北。”
“末將對匈奴東胡皆頗為了解,更派遣了大量候者潛入匈奴東胡之地,繪製了匈奴東胡的坤輿圖。”
“秦若欲攻匈奴東胡,則末將願為先鋒!”
嬴成蟜:……
我覺得咱倆沒聊到一個頻道上!
但看著李牧眼中重新燃起的戰意,嬴成蟜選擇順著李牧的話題繼續往下說:“秦若欲攻匈奴東胡乎?”
“秦非是若欲攻匈奴東胡,而是正在攻匈奴東胡也!”
嬴成蟜目光望向北方火海中的那杆大纛,沉聲發問:“對此戰,李將軍可有何見解?”
李牧的目光也望向那些正在火海中掙扎的聯軍將士,聲音少了幾分迷茫,多了幾分沉穩:“匈奴之民嚮往膏腴之地,無孝無慈,基層將士多是奴隸僕從,言降者眾。”
“只是因李某屠殺匈奴諸部過甚,致使匈奴面對本將不敢輕易言降。”
“然,東胡樂居於山林之間,信仰堅定,基層將士雖是僕從卻亦是族人,輕易不會言降。”
“今長安君圍殲之勢固成,卻莫要妄想透過逼降敵軍得勝。”
“此戰,仍久。”
“長安君不可放鬆警惕,亦不可操之過急。”
嬴成蟜略略頷首:“有勞李將軍提醒。”
“但本將問的並非是此地之戰,而是通盤戰局。”
李牧微怔,而後瞳孔猛的一凝,看向嬴成蟜沉聲發問:“秦國此戰究竟欲要攻至何處方休?!”
只要嬴成蟜明白匈奴東胡不會輕易請降、做好長期磨滅敵軍的心理準備,蒲陰陘西南方向的戰局便勝局已定。
此地戰局勝局若定,則僅憑代、燕二國殘兵必然無法在嬴成蟜面前翻起風浪來。
在這種情況下,嬴成蟜還要詢問李牧如何看待通盤戰局?
李牧心頭不由得萌生出了一個恐怖的猜想!
嬴成蟜沒有直接回答李牧,而是緩聲開口:“本將乃是先王次子、大王唯一的王弟、大秦的長安君,本可以尊崇優渥、平安喜樂的過完這一生。”
“但在本將年幼之際,五國聯軍兩度興兵攻秦,將戰線一路推進至蕞地!”
“那是本將第一次嗅聞到戰爭的味道,也是本將第一次看到大批大批將士族人昂首挺胸的離去、馬革裹屍還家。”
“本將厭惡戰爭!大王也厭惡戰爭!”
“所以本將與大王約定,吾二人會竭盡吾二人的畢生心血,為天下帶來和平!”
李牧默然無言,靜靜看著嬴成蟜眼中那化不開的深沉和哀傷。
以一杆長戟威震天下、以百萬屍首震懾四敵的天下第一殺神卻說他厭惡戰爭?
李牧覺得,旁人定會覺得嬴成蟜這番話很可笑,但李牧卻能懂得嬴成蟜心中哀傷。
原因無他。
以一杆長槍威震夷狄、手染數十萬亡魂鮮血的李牧同樣厭惡戰爭!
李牧最想做的事是帶著黔首們一起耕作秋收,帶領黔首們吃飽飯、穿暖衣,過上好日子。
但為了保住黔首們的勞動果實,為了保住黔首們的性命,為了遵從大王的命令,李牧不得不戰。
不只要戰,還要用最狠、最兇、最殘暴的方式戰勝敵軍,才能迴護一方安寧!
長安君的哀傷,本將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