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竟透著一絲諷刺,我驀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以為我是想從他看的那些書裡頭翻找出什麼蛛絲馬跡給慈禧去彙報。心間彷彿闇然被刺傷,他果真從我到來的那一刻起便處處提防著我,況且,我還是從儲秀宮派來的。
雖然我毫無理由怨他如此誤會我,但心卻還是扭曲成了一團,像是被驟然擰成了千千結。
“皇上恕罪!並非如此……”我慌忙試圖解釋。
“出去!”他眼裡頭的火已冷卻成冰。
我死死咬著唇,眼眶微微泛紅:“您可以不聽奴婢解釋,但您可知那本紅樓夢裡頭夾著的那朵花是何意?”
他如若珍寶般捧著那本紅樓夢的手一頓。
“那是桔梗花,而桔梗花表示的是……不悔,一世都不悔。 ”聲音透著一絲顫抖的說出這句話,我死死抑制住馬上便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當初我親手摘下這朵和其它顏色全然不同的桔梗花,夾入這本書;原想著這分心意恐會永藏其中,卻未知陰差陽錯間今日尚能以另一個人的身份告訴他,縱然他可能不願再見到我,也終是了了當初的一樁心願吧。
他聞言,一陣詫異過後從書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了那朵已然乾透的花,純白無瑕,正如她當初無憂無慮時嘴角常常掛著的甜美笑容。
“……一世不悔。”這四字輕輕輾轉於唇齒之間,透著撕心裂肺的感傷和心痛,他的眼角漸漸溼潤。
我垂下眼眸,抑制住那抹****的溫熱,卻不得不低頭告退。
“皇上,瑾妃到!”正在此刻,一名太監通報。
我抬頭見到身子發胖得不成樣子的姐姐緩緩從門外迎面走來,從前清亮明豔的眼眸如今已有些下塌。我心頭一驚,見到我時,她無意的一瞥卻定在了我的臉上,面龐間也閃過一絲異樣,然而她卻挪開來未說什麼走了進去。
我扭頭站在門口親眼看著她向皇上行禮,皇上驟然已合起書本,迅速收起了方才的那些感傷。面目中沒有了任何的情緒,只是木然的抬頭看了姐姐一眼。
“皇上,妾身好不容易得到皇太后首肯特來看望您, 最近進食如何? ”在尷尬的氣氛中,姐姐率先開口。
“還可以。”他淡淡答。
“聽說,您最近時常腰疼,可有緩解?”姐姐關切的又問。
“已有好轉。”他終於抬起頭來:“不必掛心,還有何事?無事便跪安吧。”
雖然她也早料到他會如此,但姐姐的面容依舊微微一涼;知趣的她也不再多說什麼,行禮後便告退。
見她出門,我低頭行禮,她卻在我面前停下了步伐,定定的站著。
“你……是新來的丫鬟?以前似乎未曾見過。”她的問話讓我心頭一顫。
“抬起頭來。”她說。
我緩緩抬頭,她怔怔說:“當真瞧著……有那麼幾分像。”
“奴婢……原在儲秀宮當差,剛剛調過來。”我穩住心神說。
“…原來如此,不過,她那樣傲氣,也斷然不可能……”她的話只說一半,但似乎裡頭包含著失望,她知自己的妹妹一身傲骨,唯獨她不可能甘於屈居為丫鬟。
她轉而看了一眼裡頭的皇上輕聲說:“你在皇上身邊當差,於他來說,卻不見得是件好事。”
聽得清清楚楚的我有些疑惑,見她轉身準備走,不知哪裡來的好奇心讓我上前追問:“瑾小主,奴婢愚鈍,不知……您這話是何意?”
她看了我一眼,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你……太像一個人了;恐怕,日日見著你,會讓皇上更加走不出來。”
我定定的站在原地,望著她走遠,沒錯,我“像”她,卻無法代替“她”。除非,我能告知他一切實情,可是初來乍到,並不是衝動的時候。 況且,經過方才那事,恐被他給逐出去,想起自己歷經艱辛過來卻反遭他厭惡,心便一陣涼意。
只不過,對於姐姐,我同樣抱歉,讓她親眼看著妹妹被打撈上來,帶領家人祭奠,但原諒我無法現在告訴你你的妹妹其實還活著。
“芸初,你在這裡做什麼?皇上宣你進去。”一名小太監氣喘吁吁的跑過來尋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