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次來到學姐的家裡時我就發現了一件事情。
這小小的房子似乎只存在著學姐和夕樂兩人的生活痕跡,洗漱間裡的洗漱用具,平時放在洗碗盆裡的碗筷,亦或是...擺放在門面上的照片,統統都是隻屬於學姐和夕樂兩人的。
那時我就猜測到學姐雙親有可能是什麼緣故不在家裡頭,或者是因為家庭的一些問題而讓他們姐弟在這外面獨自生活著。
可是...
我沒想到居然會是這個結果...原來他們的雙親已經不在了啊...怪不得夕樂會說姐姐總是抗著所有。
原來是這樣。
我看著眼前的學姐,利落的短髮,款式古老的舊毛衣,還有長期從事繪畫而顯得有些發黑的指甲,以及手心裡滿布著的老繭。
在這一刻,那位被我私自美化得如美神再世的學姐現在成了一位只為了養家餬口,被歲月折磨得有些滄桑的女人,一位令人心痛而又頑強的女人。
“對不起...”我愧疚得底下頭。
問這種不可能得到美好回答答案的我,簡直就是愚笨得讓人難以直視。
而面對如此愚笨的我,學姐卻是輕輕一笑,反倒是溫柔的勸我:“沒事,你不用在意的,畢竟...那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早在你認識我之前他們就已經去世了。”
“那...高中那段時期?”
“那時候我是住在親戚家,然後才在那邊上學。”她用包含笑意的眼睛瞧了我一眼後,又俏皮地說道:“當時我會轉校也是因為換了監護人,不是被你那濃烈的愛意驅趕走的哦!”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不會接茬的啦...
“學姐你也真不容易啊,七年了嗎?七年...”我低著頭沉思片刻,七年前的話...
“欸...那時候不是夕樂剛出生嗎?”
學姐的手忽然輕輕一抖,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方才在河岸出現過的暗淡神情如迷霧一般再次籠罩在她的臉上。
我心想這種事情又不是可以隨意拿來當話題聊的,我若是瞭解更多,學姐自然也就會因為往事的記憶而再度沉陷失去雙親的痛苦。可以說,我在一開始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就已經是相當無腦了,即使因此而被學姐斷絕來往,那也是說得過去的。但我沒辦法抑制這種情緒,想要去了解學姐的這種情緒,想要去為她做些什麼的情緒。
看著學姐陷入往事回憶的痛苦表情,我連忙再次道歉,學姐卻是苦笑著搖搖頭。
“這個不管你的事...”
我想學姐之所以會露出這一副神情果然還是與夕樂有關吧?從這次夕樂住院,以及在江岸時,不小心從她袋子裡帶著的醫療袋就可以知道,夕樂突然的住院,這可能不是意外事件了,而且——學姐的應對也太過於熟練了...
但同時,我也意識到如此堅強的學姐會在江岸邊流淚是多麼罕見的一件事。
可能,她遇到的事情帶給她的壓力已經要突破她的極限了,只有這種可能,她才會在不經意間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
“夕純學姐”
我輕聲喊出她的名字,看著她有些疑惑的雙眸,這雙在五年前時常出現在我夢裡的雙眸,我如此說道:“雖然很不負責,但——我想請你不要再一個人扛著了,你也可以多多依賴身邊的人,一個人能做到的事情是有極限的,你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會把自己累垮的。”
“楊北啊。”學姐忽然看著窗外有些陰暗的景色如此說道:“在我小時候,我的母親就這樣與我說過,‘別去接近他人,你只會為別人帶來厄運,別人也只會把你當作厄運,所以,不要輕易得去依賴他人,你能做的只有依靠自己’,沒錯,她當時差不多就是這樣說的。”
“我不懂...”
這根本不符合常規。但凡是孩子的父母應該都會嘗試著去教導自己的孩子多多依賴他人,這樣才能在社會上生存下去之類的道理才是...儘管我自己違背了這一條道理,但作為普世理論,以來他人,是絕對不會錯誤的才是,相反,那些特立獨行的人才會被其他人所畏懼著。
但怎麼可能有父母勸著孩子不要去依賴別人呢?不要去接近他人的呢?
“你不懂就對了,這是我媽媽家族裡一直以來的信條,同時也是...啊不行,再說下去就不行了。”她話說到一半又突然止住,就像是出試卷的老師考試前給學生複習一樣,講到試卷的相關內容時,卻又突然止住,讓人好生在意、糾結。
“好了,談話也差不多到這裡就得了,再說下去可就不行了哦!”她用毛巾將那頭短髮擦乾淨後,便起身拎起那塞滿夕樂衣物和玩具的手提包,回頭催促著我趕緊回醫院。我因為不知道說什麼,只能被她拉著走出房間。
最後,在她坐上我的腳踏車,笑著說著要不讓姐姐來載你的時候,我一把奪過龍頭。
“別人我不知道,但是,你至少可以相信我,依賴我,至少。”
學姐楞楞無言的看著我,隨後撲哧一聲忽然笑了出來。
“說著這麼帥氣的話,你不覺得不好意思嗎?”
“不好意思也得說啊,走吧走吧,還得去甜品店買些零食伺候丫頭那小祖宗呢。坐後面去,趕緊的。”
之後,在到達零食店的路上,學姐只是坐在後座上,緊緊地抓著我的衣服,一言不發。
在離醫院不遠新開的一家甜點店買了五個小蛋糕後,我本打算直接回到醫院的,可學姐卻讓我到江岸旁的長椅上歇一會,先透透氣。
“欸?可是我一點都不累啊。”我這樣回答。
“嘖,你應該沒有女朋友吧?”